兄弟几个怪不好意思的笑,低头吃包子。许山说:“我跟官府学了种菇的手艺,回来打算种菇哩。”
许有听不太懂,许山解释:“就是山里采的菇,官府叫香菇桑耳的那些菌子,也是能种出来的。我要了山地,打算砍树回来种。”
许有正要再问,门口传来少女清脆的叫声:“阿兄回来了?”
“今日休沐,小妹也回家。”许丰说,迎上去接过小妹许明的书包,许明一下子扑到许山身上,眼泪汪汪:“阿兄,你伤无碍了吗?”
“嗯。”许山有些惊奇地将妹妹好好看了看。
他妹妹原也是家中最活泼的人,但还是比现在这个样子沉闷得多。他从军离开时小妹才十二岁,才隔了两年,他都有些不敢认了。
许明的名字也是新起的,家书里说原本的名不雅,学校的老师给改了,许山也觉得不错。他把红糖水递给许明:“你喝。”
许明也没跟亲哥客气,端着剩下的半碗小口饮下。许山继续说种菇的事:“刚开始种,头两年能卖高价,官府说香菇一斤值千钱,桑耳一斤值三千。”
许明手一抖,好悬没把碗摔了,大家长许有也瞪圆了眼,嘴唇都在哆嗦。许山伸出手掌向下压了压:“莫急,这是头两年。师父说只有贵人们吃得起,千钱两千钱的,在贵人眼里不值什么。跟师父学的人多了,以后不那么值钱,我们自家也能吃上。”
“一头牛都叫吃下去了。”许有下意识地晃着脑袋,死也不信自家能吃这么贵的东西,不过对许山的事业也有了兴趣。许周几个闷葫芦也你一言我一语地问了起来。
许山学的是段木栽培法,立木的时候极费劳力,他本来就是打算一家人一起种,也没瞒着,一一给伯父和兄弟们解释。
仲父家的四兄许兆有些激动地小声道:“费些力气怕甚,我们家还怕出力气么?”全是干惯了重活的壮丁,最不惜的就是力气了,力气又不值钱。
见家人没有反对,许山又叫小妹去屋里拿了本书出来,郑重其事地道:“风险也有,种不好就算一年白搭了力气,一定要看书。你们也要去读书。大妹要跟小妹一起去学校。”
许丰没什么意见,她今年十八,前两年本来在愁嫁人的事,找不到人家留在家里,每年都要许家来交她的算赋。上谷郡归于齐王之后就不那么急了,齐国取消了算赋。家里正寻摸着,许山寄信回来让先不要定,等他回来再说。
现在她明白了,许山是心里有主意,要等家里真正兴旺起来,再给她说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
再进一步说,现在就算生活在乡野之中,许丰也隐隐感觉到这世道变化有多大。就像她家,由贫无立椎之地到给人种地就能得活。就像阿兄,从军活着回来,就带回来一门足以支撑家业的手艺。
她不要急着嫁人,再过两年,不知道还有哪家的年青人会像阿兄一样改换门庭。
许山说了这最重要的事,咂摸了一下口中的甜味,问:“哪来的红糖?”
许周还沉浸在他描述的美好前景里,没及时回答,许有答道:“冬日里官府修水利,叫人去干活,不发钱,但管吃,最后管事的选了十人说干活用心,赏了铁锹带回来。可惜我年纪大了他们不要,就只叫你大兄他们去了,我家就有三人就得了赏。糖也是官府发的。”
许周这才慢一拍地憨笑:“冬天地里没活做,我一听管饭就回来说了,没想到还给铁锹。”
又说,“挖过渠,今年多了好些水浇地,收成好极了,我们也分多了粮。今年冬天听说要修堤,我们还要去。”
他说话的功夫,三兄许到已经拿了把铁锹过来给许山瞧。因为是在工地上用过的,并不怎么新,明显看得出磨损,但一家人还是喜滋滋的。许到爱惜地摸着又磨过的刃口说:“三把哩,家里用不上那许多,伯父作主,卖了两把。”
二兄许立是家里最沉默寡言的人,此时也道:“今年冬天再去做一次,以后分家,一人分一把。”他家虽穷,个头也不高,但身板和力气可能是遗传,在军中跟将领不好比,在乡间已经算得上壮实和有力了,又是无田给人做工的人家,习惯了下力气做事,这种赏赐已经被许家人看作必得之物了。
显然,这铁锹在他没回来的时候,肯定成了家里持续许久的话题。不知道开过多少小会,才决定卖掉两把换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