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仲早派人等着他了,他在糖坊干活,因为年老性子稳,脑子也不笨,身体还好,竟然被他一个进工坊时字都不认识的老头子,牢牢地把住了糖化车间的活,在坊里地位越来越高,现在还带上了两个徒弟。
今天他轮到他在糖化车间,完全走不开,所以是准女婿兼徒弟李次在等着将茅,把提前买好的一小坛糖浆给他搬到牛车上去。
搬完了,李次擦了擦不存在的汗,腼腆地摸出一根铜簪子,怕人看见似的一把塞给将茅,小声说:“给云买的。”
将茅好笑:“我又不是云,你鬼鬼祟祟的作甚。”说着从牛车上拿下三双鞋,交待他:“这两双是给阿父的,这双是给你的。”
至于是谁做的,那还用说吗?
李次红了脸,憨笑着塞怀里,继续小声跟将茅说:“坊里正在建屋,都是砖屋。先付一笔钱就能住进去,然后每个月扣一点工钱,三五年就能还完。明年……明年……”
将茅拍了他一下:“你怎么不跟我阿父说去?”
李次扭捏了一下:“说过了。”
将茅也明白了,这是让他带话回去告诉妹妹将云呢。
“行,我知道了。”
赶着牛车回去,一家人包括还没出嫁的妹妹和守寡的大嫂都开始干活。上谷郡去年让种桃,也不是都愿意种,但将仲特意调班回来领了树,跟另一个积极分子赵食其一起说服同里的人家,他们一里人一起种了一片山坡。
那树也不知道哪来的,不是树苗,都已经成材了,种下去成活得很多,今年就挂果。有一部分熟得早,田典说叫油桃。不过来教他们种树嫁接的那个先生不太满意,说种得不太好,酸。
将茅尝过,明明很甜嘛!
因为是一里人一起种的,所以田典早就组织大伙把品相好的摘下来运走卖掉了。油桃少,好卖,将茅愁的是那些黄桃,又运不远,放久了就烂,到时候可怎么卖啊?
当然,这也不是他烦的事。品相不好的小桃子被大家分了,他家也分了不少,将仲在糖坊偶尔听坊主肥伏说过学艺时吃过的先生们的一种食物,就把将茅叫去,叫他学着做,端午节时到县里去卖。
买来的糖浆在锅里翻起了泡,一家人把油桃去皮削成块,用提前削好的竹签串起来,到锅里蘸上糖浆,再放到一边凉透。将仲学来的,说叫冰糖葫芦。不过他也是一知半解,他们产的糖浆稀释之后才能用,但也不太挂得住了,只能说在油桃外面裹了一层糖衣,跟那真正的冰糖葫芦不是一回事。但反正他们这也没人吃过,没人会挑他的错。
第二天,将茅一早就起来,把串好的冰糖葫芦一一插到草把子上,然后让小弟扛好了,拿块布罩着,自己赶车,到县里去卖。
端午节并不是一开始就是为纪念屈原而存在,五月时天气由冷转热,人易病,所以渐渐形成在五月间举办各种驱邪活动来驱离疾病的习俗,于是形成了端午节。
到秦国统一天下时,端午节已经成为一个比较重要的节日,他们当然不会赛龙舟,也没有后世的包粽子,不过各种本意是驱邪的活动已经演变成娱乐,出行游玩的人也很多。
特别是那些新建的工坊,他们竟然在这天休沐!
闲下来的工人们自然会拿着钱出来游玩,将茅让小弟看着牛车,他自己扛着冰糖葫芦到县里沿街叫卖,目标就是那些好不容易才因为节日从工坊帐上领到钱的工人们——平时为了防止他们大手大脚,工钱不是存在帐上,就是发给家里的父母或妻子,只能领一点零花钱而已。
大部分工人到手就把零花钱给用了,少数人能攒起来,等到节日时,工坊还会发一小笔过节费。不管平时攒不攒钱,这时候他们手头都有钱用的。
县里这两年也有变化,铺子已经不是非得开在限定的坊市中了,有些灵活的沿街人家就把自己家改成了店铺,附近人家图近,也愿意来买卖。
还有县外的工坊多起来了,也有商贾去开了店。不过总的来说还是县里更热闹,工人平时在工坊附近购物,节日休沐还是更愿意来县里。
将茅拖长了调子喊:“冰糖葫芦,好吃的冰糖葫芦,两钱一串。”
两钱纯粹是糖浆的钱。现在霜糖还是贵,但糖浆便宜,就是糖浆没有特意往外卖,多是其他工坊来买,做糖果的、做糕点的、做果脯的……还有大户会成车的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