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差点还累病了,回到县中就躺平了,让李由帮他请病假。李由看着也有四十岁的老弟弟骂又不好骂,打也不好打,叹道:“父亲七十有三,还在为子孙辛劳,我二人居长,不能在朝堂为父亲分忧,难道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吗?”
李成只觉得腰酸腿疼嗓子哑,躺在榻上有气无力地说:“兄长,你当真觉得父亲是在为子孙忙碌吗?”那分明是父亲自己的爱好啊。
李由一噎,忽地返身,取了根棍子回来,问:“你起不起?”
李成只能爬起来,捶着腰跟兄长去县令张苍那里复命,并接受新的任务。
父亲啊父亲,儿子可真是被你给逼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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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伯手上有兄弟给的钱,但陈家日子好过起来都是靠的弟妇嫁妆补贴,自己兄弟发达也没多久,手上这笔钱,他原本担心是兄弟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不敢轻易用了,决定再等一等。
张家只过来老人和两个孙辈,他一时也不敢买太多,便决定先买一百亩,种一年试试。
张负很快就去交了钱,领了田契,有了产业,这才有了真正落户的感觉。
不过陈伯没隔多久也去买了百亩地,因为张负把那个县中小吏是李斯长子的事告诉他了。
这位带人主持联合种植之事的小吏竟然是丞相的长子、曾经的三川郡郡守,陈伯也吓了一跳。张负跟他分析,李斯在秦是丞相,和始皇帝一起背负了六国的怨恨,又经历了二世一朝,齐王竟然还能让他当丞相,说明这个人是真的有本事啊。
这么有本事的人,让最重视的长子来到这里做一个小小的县吏,亲自主持联合种植的事情,那么在齐国耕种的前途还用太担心吗?至于联合种植本身是不是靠谱,他还是那句话,丞相长子都来做这件事了,明摆着是丞相要让儿子在这件事上立功。他都不怕,我们还怕什么。
陈伯相信这个弟媳大父的眼光,最终不但买了地,还加入了这个联合种植。就像张负说的,李斯差点死过一回的人都不怕,他们怕什么!
不过张负只将这事告知了大户人家,里中小民还不知道,在李由面前都挺敢抱怨的。这个嫌自家的活重了,那个嫌要用自己家的牛,还有三家退出去不肯参加了。
李由也不勉强,这下退的更多,最终有七家没参与。
其他人事关切身利益,虽然见官害怕,但还是壮着胆子提出意见,李由一一想了办法,最终在他亲自组织坐镇的枣花里组织了两个小组,一组中人田地相邻近,各家的劳力和牲畜也能互补。
有两户家中只有老人或孤儿寡妇的,也情愿收粮时让出粮食给出力的人多分一些粮,自己承担给各家割草喂猪喂鸡的工作,几个单身汉家庭的衣服也给他们家洗。
一番分配下来,各家也都愿意了。便从下一季开始试行。
李由坐镇一乡,李成在另一乡,还有一名自称是南越王同门的女子同行,李由虽然觉得怪异,但确实也沾了光。那女子拿出一张他们在临淄已经见识过、熟悉了的,叫作表格的图表,叫下面的里典先将表格填满交上来,然后李由等人根据表上情况自己先初定了一个计划,详细写好劳力资源分配和最后的收获分配,再拿到各里中去。
由着他们议论数天后,李由再一里一里的走访,解决问题,定下最终方案,这才能在半个月内完成这项麻烦事。若是真等他们一处处等着乡人自己吵出结果再来定,怕是明年都弄不完。
李由四十多岁了,这辈子也没做过这样的小吏,写信给父亲时感叹:当年父亲在上蔡为吏时,就是这样烦琐吗?难怪父亲一意要去秦国,被这样的俗务缠身,还能有什么出头的希望啊。
李斯拿到信在灯下出神了一会,想一想长子都这个年纪了,不适合再骂,到底换了和缓口气写信回复,耐心教导。
唉,李由其实资质不差,也不是没做过平民,但因为自己的缘故,入仕就没做过小吏,现在看起来倒是误了他了。
哪怕是秦国的小吏也没有这么忙的。或者说,没有这样操心的。但是认真去做,操心完了回去还能动一动脑子的人,以后肯定能往上走。
李由年纪虽大,但补上这一课,未来还是可期的。孙辈中有几个聪明的孩子,不能再像过去那样,一步给推到高位,一定要等考举制实行后自己去考,从小吏做起,踏实向上走。
李斯拿定主意,动笔时娓娓道来,用心良苦,恨不能把毕生经验教给两个儿子。李由见信大为感动,摸了摸尚且全黑的头发,决心不能辜负父亲的期望,不能让父亲一人为了家族奋斗。就算不成,至少也要给子侄做个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