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韩武也不会做这个右丞相,就是因为魏尚等人没有这个能力,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不足以胜任,没有意识到齐国到底将要发生什么。
可是李斯明白。
当他从工坊的考试想到官吏的选拔,进而向韩信阐述自己对齐律的理解时,韩信轻轻吸了口气。
惭愧的说,他因为这一年多只在军事上用心,也没有仔细琢磨律法,还没有李斯想得透彻。而李斯所言,竟然隐隐与他从天书上读到的后世相符。
“先生不觉得,这与先生所学相抵触吗?”
“臣只觉得,是臣过去所学过于狭隘。若非臣囿于所学,秦平六国,一统天下后,也不至二世而亡,致有如今之难。”说到这里,李斯不禁黯然。他此时所言并非全然真心,但秦国之亡,确实是他的锥心之痛。
韩武在一边眼睛都直了,心里天啊神啊的乱喊,还叫系统:“我只让你给他治一下伤,你是不是给他打了基因优化的药?你是不是有传说中的聪明药,给他用了没给我用?”
“没有。”系统非常肯定,又强调,“聪明药都是假广告,你不要信,乱吃药只会生病。”
“我不信。”韩武看着李斯黑多白少的头发,认定系统就算没故意用药也是打错药剂了,“你说他都七十三了,还受过刑坐过牢,身体怎么能这么好,精神也这么好,还有闲心想这么多?”
系统还未回答,韩信已经将目光偏向正在和系统说话的韩武,忍俊不禁地笑了:“阿武,你可以卸任了。”
李由和李成一直没回房,一直在门口等消息,这一等就是许久,天都黑了,两人也由立到坐,直至兄弟俩都开始胡思乱想,越想越悲观的时候,马车停在门口,两人赶紧上前迎接,将李斯扶下车来。
看父亲精神健旺的样子,李由松了口气,正要问,就听父亲吩咐:“收拾一下,大王赐下新宅,明天搬过去。”
“父亲这是?”
李斯转头看着最有出息的长子,终于露出了笑意:“大王以吾为右丞,明日就要上朝,议事之后还要留下说话,有些要事。恐怕一天都不得回。家中之事,你替为父看着。”
说话间正要进门,李成脚下一绊,被他扶着的李斯及时拉住才没摔倒。李斯又转头呵斥:“什么年纪了,还如此毛躁,叫我怎么能安心,向你兄长学一学!”
兄长,兄长可没被押到刑场上等着俱五刑过啊。李成苦涩地想。
李斯越发觉得儿子辈中没有能指望的了,便是长子也差口气,年纪太大,所思所想都是老一套,不合现在齐国的形势。还是从年纪小的孙子孙女中择材培养吧,他毕竟老了,还能支撑门户多久。
李斯心中也有隐忧。他与齐王言语之间已经说明了心意,齐国肯定会变法,但以后变到什么程度,还会不会像现今这样和缓,现在谁也不知道。
但他身为法家,对变法向来是不畏难的。与其在政治斗争中因为那种狗屁原因死于刑场,他倒是宁可因变法而死。
现在他怕的倒不是连累子孙,若因变法而死,能把他从咸阳救出来的齐王,想来也会尽力保住他的家人,不至于株连。他现在怕的倒是东海君不满,给他下绊子。
李斯也没想到齐王直接让他做了右丞相。他原本的目标,下限是引起齐王关注,哪怕不能在齐国为官,也能常被齐王传召问话,以备咨询。有这样的影响力,在齐国也算立住了。毕竟他已经七十三岁,不能指望太多。
再上一层,做个实权的官吏,能做实事,有机会做出成绩来让大王见到,就有机会一步步上升,也不错。毕竟他才七十三,齐国可是姜太公的封地,他跟姜子牙比起来还年轻些呢。
最好的结果,是齐王确实明白了他对齐律的理解,也明白他愿为齐王变法尖刀的决心,让他做个左丞相,位在东海君之下。
他可从没想过把东海君从右丞相的位置上赶下来,这不是给自己树敌吗?东海君以后针对他怎么办?
李斯愁得都有点睡不着,他可是吃够了胡亥亲信赵高的苦头,居然还能做出专门在胡亥玩乐时让自己去进谏的不入流手段,他还就栽在这种手段上了,回想起来他半夜都得坐起来骂上两句奸贼昏君。
要是东海君也这样对付他怎么办?
而如果对东海君赔罪,走得太近,齐王又生嫌隙呢?不是他杞人忧天,他侍奉过的始皇帝就不止一次遇到过亲人的叛变,因而对血缘亲人也没多少信任。齐王现在跟东武君关系不错,以后可就说不好了,他得把握好分寸才行,不能栽进同一个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