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张子房原本不算熟悉,但困居长安那几年, 受命与张良一起整理兵书,重定军制。一个受君主疑忌闲居,一个年老体弱主动不去揽权,常常相对议事说兵,便渐渐熟悉了起来。
再加上两世为人,韩信以前没关系,现在当然不可能真当自己二十出头的年青人,别人看张泽若,那在惊异她胆大包天之前先惊叹于美貌;韩信看张泽若,那就是看“子房兄的女儿”,不把人当大侄女,那已经是因为他上辈子到死也不过三十多岁,还没年长到那地步的缘故了。
“也不合适。”他再度摇头,“张参谋有建功立业之心,想必是不愿意嫁人的。沛公不妨转告子房,让他再问一问张参谋的心意。”
刘邦受张良请托时也觉得古怪,但无非是因为这一世的轨迹使然,张氏女竟然做出这样出格的举动。刘邦自然脑补出军中旖旎风光,表情难免就带上了几分暧昧。
没想到韩信竟是这样的回复,一时间他的神色越发古怪起来,心说当真没什么?乃公不信。当下只是哈哈一笑,道:“子房既然托我传话,肯定是问过女儿。人家女孩儿已经芳心暗许了,你就允下吧。”
韩信低头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张良不是会拗着女儿硬来的人,但他思及张泽若几次进言时流露出的渴望,再度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坚持道:“或许是子房误会了,请他问仔细了再说吧。”
“再如何说?你得给我个准话,要是没误会,你有意无意?”刘邦追问。张良只托他这件事,他不问明白了,几下搅和起来,要是让张良以为是他捣乱,破坏他女儿的好姻缘,他岂不是白背了个黑锅。
“这……”韩信从没往这方面想过,只是本能的觉得不合适——从张良这方面的关系来想让他有点别扭。但当真想来,张氏五世相韩,张良如今也是韩国司徒,身份上并没有什么阻碍。张泽若并非循规蹈矩的女子,却恰与他说得来,还真没什么不好。
而且张良虽然家世高贵,现在家中人口却简单,儿子年纪小,想做外戚都不到时候。张家的女儿做王后,既能替夫君管理国事,又不用担心外戚掌权,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但,他暂时还是不想成亲。
与感情无关。韩信跟韩武不一样,韩武不成亲是因为还想着谈恋爱,想找个情投意合的女朋友,加上自觉年纪小还要趁着大好年华浪几年,不到三十多岁根本不起结婚的念头。
韩信现在没有一见钟情的对象,也没有如父母那般青梅竹马的恋人,所以他禀持的就是最传统的想法,妻子“合适”就是最合适的,感情什么的,自然是成婚之后就有了,夫妻一体嘛,怎么会没有感情。
但合适不代表他就得娶。先不说他自己,张泽若都来军中出谋划策了,难道他还能将她视为待嫁的闺阁女子来考虑婚事吗?或者说,她自己难道将自己放在这样的位置吗?所以他认定张良肯定弄错了什么。不过这事关张泽若,他向刘邦说一句就行,不必多解释,刘邦带话回去,张良若是不明白可以再来相询。跟刘邦说不着这个。
倒是可以说说他自己。
他不想成亲的原因,自然与上辈子有关。韩信神色不由冷了几分,再度拒绝:“与张氏无关,我暂时不打算结亲。还请沛公代我向子房致歉。”
刘邦敏感地发觉了气氛有些不对,稍一想也明白了原因,就算是他都难免尴尬起来,摸了摸胡子,决定把话说开。既然决定了他也不绕圈子,直接问道:“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事了?”
韩信看着他,微微笑了笑:“沛公是说……”他目光向四周一扫,“如鸿门宴这些事么?”
刘邦神情一松,这石头落下来了反而不紧张了,颇为无赖地道:“看来看去,好像就我们俩有这种事。行了,你打算怎么办吧?”
“各安天命罢了,还能如何。”韩信最纠结痛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处于上风的是他,所以不管私下里如何烦恼,在刘邦面前仍是表现出十分淡定。刘邦又想问他是什么时候想起那些事,没来得及,有人来访。
项羽只带了一队卫士,轻骑快马前来拜访。
来了新客,韩信令人撤了残席,重上新菜,三人与陪侍重新安排入座,刘邦心情极为古怪,总觉得这地方不太吉利,心说项羽来了,老子要不要找个借口跑路?反正子房托的事也问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