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项羽请韩信议事,拎着陈馀的信抖动着,向韩信笑道:“这个陈大将军,以为我们会害怕章邯吗?”
韩信接过来粗略一看,其实陈馀这时候哪里敢得罪他们,语气委婉言辞恳切,只是真的怕他们弃钜鹿于不顾,难免用了点激将法,这便惹得项羽不高兴了。
“也是时候了。”他道,把信还给项羽。
“也罢,确是时候了。”项羽将信随意一抛,“我打算只携三日军粮,渡河后便凿破船和釜,烧了帐篷,令士卒用心,一鼓作气击败章邯。你敢不敢?”
“有何不敢。”
项羽大喜,离座握住韩信双手:“我就知道伯南有这样的胆气!我去击破王离军,章邯就交给你,如何?”
“可。”
两人说定了,章邯驻守棘原保护粮道,秦军数量不如包围钜鹿的王离。韩信只要逼得章邯不敢出城,粮道断绝,王离军心涣散,项羽就敢说,他一定能战而胜之!
韩信上辈子就在项羽帐下,很清楚局势其实已经偏移了记忆里的轨迹。
原本因为有诸侯联军在侧,项羽是让联军包围王离,令王离不敢擅出,然后他攻击粮道,击败出战保护粮道的章邯,随即回师与诸侯共歼王离。
当时诸侯畏秦如虎,直到项羽果然死死牵制住章邯,甚至在章邯不敢出城之后又来合围王离,他们这才有了胆子进攻,二十余万联军也才算派上了用场。
这回没了那些联军,所以项羽把章邯交给了他,自己去攻打王离。这也是在从会稽借道北上时,项羽亲眼见过韩信麾下的军队,最近同行,也认可他部下的战力。就和项梁只指望他们牵制住钜鹿的秦军一样,项羽也想着,只要齐军牵制住章邯,他一个人就能把王离灭了。
韩信只跟他说,若是王离在交战时未死,请在战后移交给齐军。王贲于他有教导之恩,若是能保,他还是要保一保王离的。说起来,他都不知道李斯救回来之后可还好,人已经是高龄了,刑伤加上赶路,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从项羽营中归来,韩信召来部下,将渡河军略一一部署。张肥领命后多了句嘴:“君上,我们就是看紧了章邯,不让他出城么?”
韩信忽而一笑:“这是项将军的意思。不过我们若是拿下了棘原,难道便留在那里,坐看项将军独自与王离拼杀吗?我还想救下王离的性命,不做点事,又怎么好意思。”
张肥明白似的点头应是:“自然不行,既然是友军,还是得去助一臂之力的。”
张泽若如今是有资格在帐中参与军机的,闻言悄悄瞄了韩信一眼,又瞥了张肥一眼,心说张将军真是没眼色,我们大王分明是心高气傲,觉得项将军小看了他。这是他将章邯看作猪狗一般易与,轻易就能获胜啊。我原觉得大王稳重不似年少,倒是看错了。大王只是不曾放在脸上,心里却是比谁都高傲呢。
待派去陈馀处的信使回来,齐楚联军便先派出一军先行,在对岸列阵,防备秦军半渡而击,其他人马依次渡河。项羽也果然立刻破釜沉舟,传令三军有进无退,共立不世之功。
相比楚军,齐军这边就显得沉默得多,但沉默之中显出肃杀之气,丝毫不弱于楚军气势。
事先已经说定,此时双方不再多花时间,各自按战前部署行事。
栾布等人回归本军,韩信便令其再率人马攻击运送粮食的甬道,章邯军出城来救,梁高、卫燕两军穿插,将这一支秦军退路截断,韩信令中军压上,将这一支秦军绞杀于重围之中。
他留了庄婴一军看顾棘原,果然守军不敢轻出。棘原城坚难攻,本是秦军的倚仗,但韩信根本没打算这时候攻城,他要叫这棘原成为章邯的包袱。
齐军和章邯守军都号称十万众,其实此时都是将民伕算在内的,真正的战兵相差仿佛,不过五六万人。章邯十余万人,比韩信兵力略多两万而已。
韩信可以全军压上,章邯却要留人守住棘原,关中运来的粮草都储在此处,再运送给王离,棘原一失,此地秦军必无幸理。
章邯上了棘原城墙,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死死盯着远处隐约可见的烟尘。过了一会,司马欣登上城楼,低声禀报侦骑刚刚送回的消息。
“齐军留了一军没有投入战场,放出许多斥候在四周,我们的斥候被杀了许多,只能远远观望,不知人数。将军,我看他们是疑兵之计!”
“疑兵又如何,看不清人数,你敢开城门出兵?”章邯摸了摸嘴角,不知什么时候竟起了泡,“再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