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听得蒯彻的话,心下一喜,有了这话,他回去就好同仲父交差了。当下他便一举酒爵,豪爽地敬酒,一口干了。酒至微醺,他更是提起传说中韩川力曳奔马之事,两眼都发亮了:“这是听沛公麾下滕公所言,南越王当年果然有如此壮举?又闻嬴政当初看重大王亦是见大王以稚龄抬动马车,可是真事?”
韩信总不好说夏侯婴是在胡说八道,但也实在不太想承认这件事。本来传开了也没什么,反正这年头传着传着越传越夸张的事多了去,别人听了也不会当真。但被人问到面前了就不好否认了,然而他真的不太愿意父亲和自己以这种勇士的名声传于后世。看项羽这兴奋的样子,待会八成还有事。
唉,现在回想起来,这个名声传播开来,好像还有他自己一份功劳。那时候年纪小,光知道替父亲吹了。
他只得向他们解释:“我父确实当街拉过惊马,不过那马儿受了惊,奔跑到父亲跟前时已经缓了,父亲确实力气不小,但奔马一说还是夸大了。”
真能力曳奔马,父亲那还是正常人吗?
项羽不以为意,总归是受了惊的马,不可能轻轻一带就能带住,这力气必然小不了。
“来,我与大王角力一番。”
范增一个没拉住,项羽已经兴致盎然地站起身来了。范增眼一闭:“我对不起武信君,我没拉住这个竖子!”
骂是在心里骂的,脸上还得笑着给他圆场:“项将军醉了,大王勿怪。”又给刘邦使眼色,叫他帮忙。刘邦一肚子的好笑,他晓得项羽确实是有点醉了,不过还没到不清醒的时候,纯然是性子如此。关于韩川力曳奔马的事,项羽跟夏侯婴多次询问,不厌其烦,早就好奇到极点了。现在韩川不在,但韩信在啊,听说力气也很大,他当然想试试。
再加上从东海郡借道,他始终不太服气,偏又碍着定陶的事,现在叫他针对韩信倒也做不出来这等事,便要借此机会与韩信比试一番才能顺气。
劝还是要劝的,刘邦也打了个哈哈,“今日宴饮,不是比试的时候。明天再说,明天再说嘛。”
不料韩信也站了起来,微微一笑:“今天项将军有兴致,我又怎能不奉陪呢?”
他记忆中在定陶之后就跟随项羽,虽然没得到自己想要的机会,但执戟郎中也算是近前侍卫,他对项羽这脾性也极为熟悉。
今天不跟项羽比完了,有得被他惦记呢,不如今天就让他遂了意拉倒。
两人也不换衣,也不去校场,就在堂前空地中肩臂相抵,硬碰硬的角力起来。
韩信答应下来,多少也是因为有点好奇,他也想知道自己如今的力气比项羽如何。不过一发力,他就感觉出来了,他现在的气力竟然还超过了项羽。原本的印象实在是根深蒂固,饶是他现在力气不小,心里一直觉得自己最多也就与项羽相差仿佛。不料此时才发现,他未尽全力,竟然已经抵住了项羽。
他也不知道原因,一直以为自己家确实有这个遗传,只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一世贫苦,长身体时一直吃不饱才会没长出力气。
要不要嬴?他在犹豫,嬴了也没什么好处,输了又有点尴尬,该如何呢?
手上不由有些放松,看着像是项羽要嬴了,范增瞧着大急,心里一万句“竖子”喷薄欲出。
你来替叔父为救援之恩致谢,非拉着人角力也就罢了,还要在人家地盘上把人家摔成死狗,有你这么办事的吗?人家是一路诸侯王你是什么,你就不能松松劲,打个平手出来?
正想着,就见那竖子身子一歪,韩信扳回一局,两人相持了片刻,同时松了劲,项羽脱口好出:“好壮士!好勇力!”
范增心里夸他的话还没走完流程,又暗骂了一句。
如今楚王与齐王并称,无上下之分,楚国虽说全由项梁作主,但名义上毕竟是臣子。项羽又是项梁之侄,更在项梁之下。而韩信自己就是齐王,身份地位与项梁相同,齐国实力还在楚国之上。他们这次过来,其实不是以项梁的名义,而是以楚王的名义来致谢和谈判,对着齐王都要称一声“外臣”的。
项羽这好勇士的毛病犯了,竟然以外臣的身份,夸起人家齐王来了!这小子还能有点谱吗?
不过他也有点冤枉项羽了,项羽也不是莽夫,虽有几分醉意,但更多是仗酒肆意,要称量一下这好奇已久的天生神力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