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他们还学着的时候,又有官吏来,挑了些女子出来,问她们敢不敢上战场,愿不愿意给男子裸露的身体包扎伤口。有的人不愿意,就被放回去继续学了。有人愿意,被挑走了。而鲁泥问:“给多少钱?”
来问的人不由笑起来,告诉她:“这是军中需要医官和护士,你们做医官差点,但能做包扎和救护伤员的护士也不错,虽然还是比不上斗食之吏,但也有俸?四十石。怎么样,去不去?”
鲁泥学过数算,也不是乡间没见识的小女孩了,于是她小小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年俸四十石!不管有没有病人,她每个月都有三石多粮食,她……她干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鲁泥知道自己阿父给人耕田要下力气,吃得多,但天天也不能吃饱,勉强过得去,一年也不过吃掉二十多不到三十石粮食。能不能吃饱不重要,反正二十五六石,已经饿不死人了。她一个女孩儿吃得更少,混着野菜南瓜,二十五石足以养活她还有余了。现在可是有四十石!可以尽着肚子吃,吃到饱,还有剩的呢。
至于去军中不能回家嫁人,做那什么护士会看到男人的□□,在战场上有危险……这些在四十石粮食面前全被她忽略了,直到回去躺床上晕乎乎地算她的四十石粮省着吃一年能余多少的时候,鲁泥才想起来其他。
不过管他呢,反正她有四十石粮。
于是她从原本学医的地方离开,又去了一个新地方,这回学得更多的是外伤处理和伤后护理。同学都是女子,和她一样面目平凡、皮肤黝黑、身体健壮、干活麻利。除了医术,她们还学了骑马,学了简单的使用兵器,用以在发生危险时保护自己。
最后,整个东海郡各县挑出来的护士集中到郯县,出发前往聊城与大军会合。
鲁泥没想到,会在驿站看见那位让她知道什么叫作美丽的张阿姊。
哦,还有引发了乡间好朋友们吵架的也很美的白阿姊。
而且她们还会和她同行,一起去聊城。
她真是太高兴了。
遇上鲁泥这行人,是张泽若计划好的事情。她从家中出逃的时间比郯县医护出发早一天,不过因为她们要摆脱家中可能的追捕,不得不快马急驰,而医护队只是乘马车而行,所以不得不多等两三天。
这两天也算吃了点苦头,但值得。这年头,就算齐王治下富庶,但地广人稀,仍然免不了山匪湖盗。平常男子远行都要结队,更何况她们两个年少的女子。
张泽若不顾地面肮脏,天天坐在亭驿前等待,一是为了不错过郯县医护,二是因为亭驿前安全。来往的人看几眼算什么,她坦然自若,谅他们也不敢在官吏面前对她们做什么。
等到军队护送的医护同行,就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了。
而且这一行女子为主,比她和白芜君原本应该同行的军事班还方便自在,又有一个熟人鲁泥,张泽若对这次计划的结果很满意。
“聊城。”她展开一张纸,官府配给驿站的油灯照出纸上简单勾画的地图,聊城的位置赫然楔入东郡的尖角。而在它的西边与南边,秦楚交战正酣。
白芜君几天来第一次放心地入眼,在榻上响起了微微的鼾声,睡在一处的鲁泥鼾声更重。张泽若谨慎地将简陋的地图烧毁,吹熄了灯,在她们身边躺下,心里盘算着她的下一个计划。
第88章 韩大王与张参谋
临淄人向来是有些骄傲的。这种骄傲由来以久, 或许从姜齐在此立都时便滋生于国人心底,又或许从管仲辅齐桓公称霸时油然而生,也或许是近六百年享鱼盐之利, 为东方大国之都, 久而久之养出的大国骄民。总而言之, 就算灭过国, 成为秦国治下一城,大概是时间不长的缘故,临淄人依然是骄傲的。
所以, 当外地人大惊小怪地指着稷下学宫说这里又有人了的时候,临淄人不过撇了撇嘴, 表示了不屑:“这才到哪。当年稷下学宫可比现在热闹多了。”
当然, 这不妨碍他们转过头去眼睛一热,看着重新热闹起来的坊市,跟亲朋好友感叹:“这才是齐国啊……要是稷下学宫再热闹些就好了。”
当然,也不免有人被亲友笑着呸了一口:“说得你好像见过稷下学宫的热闹似的。”
荒芜的学宫已经被清扫出来,但确实还不算热闹, 住进了几拨人, 彼此见了面还会吵架。这时候最有当年学宫的气氛。
浮丘伯约束着学生不要和其他人, 主要是儒家其他学派的人吵。现在学宫的人真的不多,但因为鲁地就在齐国治下, 倒是他到得最快, 儒生也来得最多。但不同派别的儒生之间, 吵得也不比其他学派和平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