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狡和陈虎立刻冲上来替了韩武,将白朱绑上。白朱挣扎了两下,头脑清明,叫道:“是韩川要反了,是你父兄也要反了!”
“嗯。”韩武应了一声,捡起刀盾,向听见不对冲过来的百将冲去,一直默默在旁的陈赤也捡起白朱丢下的刀,挡住了白朱带在身边的亲信。营外也闹了起来,不知何人正在外砍杀。
白朱闭了闭眼,叫了声:“停手!王百将,辟从,薛无,你们降了吧。”
他很清楚,韩武只带这几个人进校场拿他,没有七八成把握是不会这样自投罗网的。果然,随着一声呼哨,刚刚解散的正卒又涌了回来,其中明显有一小半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更多的人脸上带着兴奋与恐惧交织的激动,杂乱地呼号:“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大势去矣。白朱惨笑一声,闭上了眼。
这些正卒中,多有乡中少年与庸耕者,甚至有人做了什长。方才不少屋中,就有人突然立起,问屋中同袍:“陈胜已王,韩公父子起事于南北,诸位可欲与我同随韩公反秦?”
有屋中立时便有人响应,有屋中自然也有人怯懦不敢,但正如韩武所料,楚地人心从未相服,一旦有人挑头,竟是从者甚众,远胜于怯懦与反对者。
于是裹胁而来,王百将也知大势已去,横剑在胸一时进退两难。韩武叹了口气,上前伸手,抓住王百将的手腕稍一用力,夺剑在手,道:“淮阴县中官吏并无酷烈之人,我们反秦也不是非要杀尽秦吏——我阿父还是秦吏呢。我不想杀人,你们不要惹事,我阿父说同僚一场,平时也多有关照,将你们关起来就行了。”——他没说谎,韩川来信是这样说的。
王百将终于颓然低头,任由石狡将自己绑了起来。
此时校场之上,无论是自愿还是迫于形势,站着的士卒,已经都成了秦国的反贼。
楚墨吴立带着徒弟范益,此时也在营外收剑。天子暴虐,逼民造反,他此时相助韩氏,并不违背他这一派心中的墨义。
在韩武带人前往校场的时候,枚简也去见了县令杜深。
杜深其实是托了人情找了门路,才来到淮阴做这任县令。不为别的,就是为韩家一年一年的神奇手段。最近他也得了消息,郡守对淮阴这两年的安定也很赞赏,只是咸阳如今并不太平,根本无人理会这些事,不然他今年就该升迁了。
杜深也只得叹息自己时运不济,但对韩家是越发热情信重了,与韩氏交好的枚简也沾了光。
所以枚简来见他,杜深也没在意,与他说起今年青贮的事来。
“外郡也要派人来学,我同他们说了,一定要跟着你从头至尾做一次才行。去年几个自己试着做的乡,有的成了,有的开窖都沤臭了,只能挖出来做肥。”
杜深虽然能力平平,做事还算认真,枚简也没有打断他,淡笑着不时点头附和。杜深不疑有他,说着又叹息道:“本来你早也该升到郡里,甚至去咸阳都可以,你自己不愿离开乡梓才一直只做了这个主吏掾。我就不一样了,本来能升,因为这两年朝中不安给耽搁了。今年又出了陈胜造反的乱子……好在淮阴还算太平,韩公不在此地,多亏了还有你与韩公相熟啊。”
枚简连道不敢,问道:“近日报说陈胜夺了陈县后自立为王,号为张楚。杜公,我们淮阴县该如何应对?”
杜深不以为然地笑道:“陈胜怎会来淮阴,我们防着有人效仿其人作乱就是了。”
枚简点了点头,徐徐立起:“杜公,如果我想效仿其人作乱,又当如何呢?”
杜深一惊,下意识撑着桌案立起,才起身又缓缓落座,绷出了生硬的笑容:“如此壮举,何不带上我呢?”
枚简哈哈一笑,上前扶起杜深,“又怎会抛下杜公。还请杜公随我去各处走一圈。”
“好,好。”杜深走到门口,这才举袖擦了擦额角滴下的冷汗,瞄见门前侍立的枚家仆人握住剑的手,还有候在门前、看着自己眼神不对的另一名步氏吏员,脚下一软,险些坐倒在门槛上。
好险,好险,差一点就要死在枚简剑下了。那步氏也是县中大户,看来淮阴县是都反了啊,只将他蒙在鼓里。
此时,县中从各乡前来训练的新卒已全数听韩武号令,原本的士卒在韩武带着县尉白朱去了一趟后,也集体倒戈,愿效忠于韩氏。
也有不服者,韩武当机立断将他们打趴下,陈赤更是直接砍下了他们首级,于是一众皆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