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长了点,韩信琢磨这事的时候摸了摸自己的唇上,他才长了点软趴趴的茸毛,等得起。因为这才能真正解决边患,让胡人像吴越之地的夷人一样化入诸夏之中啊。
当然,不管怎么样,都得先打一仗才行。但是打仗怕什么,这是他全部设想中最简单的一步了。
他与自己人说起这些构想时,钟离眜梁高并未深想,张良和张霖赵辰却是不约而同的心里摇头。
天真啊,你以为打完匈奴就天下太平休养生息了吗?
你懂兵法,你了解军事,可你不了解秦始皇啊。
他能做千古一帝就是因为能折腾,说灭六国就灭六国,少一国把名字倒过来写。说郡县制就郡县制,连亲儿子都一个不封,硬是下得了狠心。说统一文字和度量衡,也硬是能推行下去。虽说汉承秦制才将这种大一统的思想深入人心,但若是没有秦始皇,其实很让人怀疑,短时间内会不会有同样的人能有这样的魄力去开这个头。
没有他开启这样的伟业,换一个秦王,哪怕最终还是统一天下再失了天下,然后汉承秦制。那刘氏天子又得多少代才能下定决心去推行呢?从全世界来看,大一统可真不是什么必然的事情,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一种偶然了。
秦二世而亡当然不是因为他能折腾,但他确实也……所做之事不是常人能想到的。那些名垂千古奠定了华夏大一统的政策,都是这样来的。但功在千秋,往往也确实容易疲弊当世。
第二年,秦始皇在位第三十四年,公元前213年,秦国将各国原本修筑的长城连接起来,又在南方修建南越池,不过这两件事并没有大肆征调人力,韩信只在意另一件事,韩廷终于下令焚书,也开始收缴天下书册,不许民间私藏禁书。
这让他想起那些他已经快要忘光了的梦境了。当年他好像就是梦见了这件事,才想把家里的书都卖了,然后自己悄悄默出来藏好。父亲也请刀氏帮忙,假装将那些家传的书都卖掉了。
不过现在看来多此一举,他家已经可以随意藏书了,他之前还进宫里读书了呢。
只是这条律令让他十分不同意,尽管张良等人都拦着,他还是上书咸阳,言辞恳切地提出意见。可惜,陛下没理他,只传了句口谕:“年少无知,且去练兵。”让他沮丧了许久。
再一年,公元前212年,皇帝使蒙恬监修九原直道,征发隐宫徒刑者70余万人,分作两处,修建阿房宫和骊山陵。
韩信对着白纸发了半天呆,最终把笔放下了。
张良适时含笑问他:“伯南可要良代为执笔?”
“唉,不必了,陛下不会听的。”韩信也已经18岁了,做了这几年郡守,终于不像刚来时那么天真,他将纸抚了抚,皱眉道,“修直道是好事,我也想在辽西把路再修一修。修皇陵也毕竟是少不了的事,我说什么都不合适。只阿房宫不必急着修……张先生,我只是觉得,很多应该做的事情,其实陛下不必急着做完,哪怕是我建功所在的岭南三郡,其实也不妨留给子孙……唔,这句不算,留给子孙未必有陛下的决心。我只是想,陛下这样事事都要做,事事都要做得好,民间实在是有些吃力了。”
虽说只是发隐宫徒刑者,但这些人原本在各地也在为官府做着农活,又或是干着筑城挖渠之类的事情。将他们抽调走,他们原本在当地做的事情自然要摊派给其他人。
更不用说,很多事情还是得征发徭役民夫。秦律倒是有规定,连更役都放在农闲时候。但要做的事情多起来,关中之外的六国之地,官吏们哪还管得了那么多啊。
还有件让韩信不知道怎么评价是好的事情,那就是现在的农闲时间可比过去少了。也是拜他父亲所赐,许多地方现在一年两季主粮轮作,放在农闲时的徭役和更役时间只能压缩,活就更重了。实在来不及时,地方官吏也有顾不得的,农忙时也调人去干活。
其实这是关中之外的六国旧吏们不能严格遵守秦律的结果,但百姓只会怨怪到秦国的严苛。冤么,也不算冤,谁让咸阳下了严苛的政令,又无法保证地方上能严格的执行呢。
韩信只觉得现在还控制得住,但天书上一些王朝的末日隐隐又提醒着他不能大意。他现在简直恨不能把天书送陛下眼前去看看,让他今年之后别再做什么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