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几乎怀疑韩信太年少,被胆大包天的术士给骗了。
上书中说的都是什么啊!少府此时此刻跟李斯和冯去疾脑回路高度一致,想到一起去了:小韩郡守肯定被人骗了,这不可能!
这些术士本事没学到家,不敢来咸阳骗陛下,跑去骗年少无知的小韩郡守去了!
如今大秦的铁炉一日出两三千斤铁,已经是非常了不得的数字。小韩郡守却在胡说什么东西?辽西铁炉一座一日出铁约万斤,连续炼铁六个月后熄火修护六个月,一年总计出铁……他不想算了,这肯定是在说胡话吧?
他必要派人走一趟,就算是真的也得去,就像丞相说的那样,辽西郡的炼铁方法已经是另一种体系了,照着学弄得不好炉就炸了,白费功夫。不带匠人去把整个工艺和流程掌握,他万万不敢在别的地方应用。
有这个数量,就算韩信说只有一半质量较好,另一半因为那什么焦炭不够,只能用煤,质量不足以打造兵器,只能用作农具,也不算什么大事了。
秦国本来就是以耕战立国,农具打造也是大事,现在铁器贵重,民间大部分根本用不起。曲辕犁现世多久了,也不过在公田和大户中普及。不是工匠的速度跟不上,而是铁料跟不上。
若是各地都建起辽西郡这种高炉……李斯光是想着,就有一阵战栗从尾椎骨升起。他还以为大秦一统天下之后,他就不会有这种激动的时候了呢。
可这么多铁……这么多铁,虽然还没有想好能做什么,但是他总觉得自己人到暮年,仿佛又有新的天地在等待自己似的。
李斯看向自己的君王,看到了皇帝眼中熟悉的光芒,心中暗想:韩信最好别是被人骗了,否则就算过去再得天子宠爱,这次也落不得好了。
辽西郡的人自然不知道他们的郡守被咸阳的朝廷担心成被骗的冤大头,他们眼下就是高兴,非常高兴。
何车就是其中一员,小麦晒干了,过了秤,他正跟儿子装车准备去交税,顺便卖一部分换点钱,他要买铁犁!
家里没有牛,不过从去年开始,他家就慷慨地只多收一斗就把良种换给别家,在里中人缘陡然变得极好。尽管后来官府也开始给换良种,同样是多收一斗就换,但也没改变众人对何家的印象。
尤其是他家种的玉米,官府也没有多少,听说还在育种,暂时不给换,只当作赏赐发给立功的人,所以何家自己留了种之后还愿意换给同乡,现在同乡争着用牛车载他家的粮,那就是很自然的事了。
何车也没矫情,把自家粮食装上车后,舍不得累着牛,跟儿子徒步跟在车后,同赶车的杨去疾闲聊。
聊了没几句,话题就回到了这两年的收成上。
“去年你给的玉米种子,今年我家也种上了,可好,跟小麦收成差不多。我家没水田,能种玉米可算是多了收成。”
“就是人辛苦,要上肥。”何车笑咪咪的,他家是有水田,可也就那两亩,主要还是靠的旱田,“现在粪肥也得花钱买了。县里的那个石不害也不嫌腌臜,来回倒腾,做起这号臭买卖。”
这人他还挺熟悉,也是游侠儿,不过属于在本地惹是生非的恶少年。跟他一样年纪大了之后收敛了许多,没想到近来借着凶恶的名声做起了这个生意。听说赚了不少,但何车十分看不起,此时顺口鄙视了一下。
“要是我能做,我也做,臭一点怕什么。至于说田里的话,辛苦更不怕了。”杨去疾空甩了下鞭,不是催促老牛,是心里高兴。尤其这几年玉米还没推广,所以没收税,等于白得,尽管以后肯定会收税,但这两年就算赚到了不是么,“可惜我家没水田种不得稻,看去年田典新学来的法子,那什么育秧法?便是没得了良种的,收成也高了两成。”
他夸张地咋舌,重复了一遍:“两成!”
没换种子,没多追肥,硬是多了两成!更不要说用了良种的何车了。
何响忍不住快活地插话:“我家去年收了七石半,就是用了郡守教的控水育秧的法子。”
“哦哦,控水育秧,看我这脑子。”杨去疾家里不种稻,就没太上心记。
何车啧了一声,谈兴也上来了:“老兄,何止是产量的事。郡守给的油菜不耗地力还能榨油,跟水稻轮着种,比种麦强,就是赶时间,家里人少就忙不过来。这法子不在水田里育秧,烦是烦了点,时间却错开了,我就这个懒小子能帮忙,倒也撑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