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倒是很高兴,这位张先生看着是个弱质文士,但人家可是个懂兵法的,终于他不用对着张豚等人说干口水气得发晕了。至于门客不门客的,有什么打紧。
如今,他门下已经有“同门”两人,又有梁高和新投奔的钟离眜二人。陈赤已经因军功得爵,摆脱了隶臣身份,也使母亲得了自由。家中也要人照顾,陈赤仍留在淮阴,不随他去往辽西郡。钟离眜长子已经成年,就没有搬过来,只将韩家给的安家费用送了回去。
现在张良要随他同行,虽非门客,但也提出将家人迁到淮阴。韩川一口允诺下来,帮着找县令疏通关系,让张氏落户。
他只当张良要远去辽西,不放心家人。哪知道张良是琢磨着,如果嬴政死得早,天下八成会乱,淮阴这个地方比较偏,比下邳安全,项氏一旦起兵必然要从这里经过,既然现在有韩氏依靠,让家小过来自然比在下邳让他放心。
他随韩信去,是觉得韩川没有野心,韩信却还小,可以试着加以影响。且韩信知兵,起兵成功的可能性远胜韩川——而且百越之地起兵有什么用,当然不如在辽西起兵了。
张良原本猜测韩氏是当年在楚国作质子未能归国的公子虮虱之后,那时心情激动,是想这父子二人一有安民之能,一有用兵之能,或可复韩国社稷。一旦天下有变,能说动他们起兵,那不就是现成的韩王与大将军吗?
现在探出韩川毫无野心,是按下了这份激动了,但他反秦之心不死,凡是可能的势力都会接触。会稽的项氏早已联络上,更与项伯有故。现在这淮阴韩氏,不管成不成,他总是要攀一攀交情的。
鱼都捞到池塘了,尚算贤明但无甚本事的横阳君,又怎及得上这一家父子二人呢,他是万万不会放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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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信在家歇了几天,把小伙伴们考得鸡飞狗跳,到他走的时候,连离情别意都少了许多。
张良回下邳去搬家,韩信和他约定在沛县见面。时间还富裕,他打算去探望一下刘邦,把父亲的信带过去,桂林县的特产也捎过去。若是赶不上,张良就直接自己往辽西去。
石兴也和他一起走,前两年石兴就想去桂林县投奔韩川了,但石通对那地方畏惧得很,怕幼子死在那儿,怎么也不松口。现在石兴要跟韩信去辽西郡,虽然也是传说中的苦寒之地,但毕竟归属燕国多年,不比那南蛮子的瘴气丛林,总归让人放心一些。加上石兴的儿子也出生了,有后了,老头子总算松了口,让他去了。
让韩信意外的是,还没到沛县,张良就和他在路上会合了。张良竟然没有亲自送家人到淮阴,只托了朋友照顾相送,他回去一来是打点当地官吏,二来是亲自对家人说明白原由,免得家中不安。至于其他琐事,他全然不操心。
对此,韩信和张豚是同样的反应,两个人眼睛睁得圆圆的,一脸的羡慕加好奇:“张先生的朋友就是那种游侠吧!”
哪种游侠呢?梁高也是游侠,庄婴也是游侠,但这两人他们都熟悉,并不觉得跟邻里有什么不一样。韩信心中的游侠儿是书上记载的那些奇人,张豚心中的游侠儿是韩信给他讲过的那些书上的奇人。
总之就是那种,可以付生死,托妻儿,一诺千金头颅掷地的异行之辈呀。
张良失笑,有一种把两个少年脑袋一起揉一揉的想法。
“哪里有这样夸张,不过是托人将家小护送到淮阴安置罢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然而其实他所托之人就是那样轻生死重然诺的游侠之辈,只不能同他们说而已。
有张良同行,韩信路上就不无聊了,常与张良闲谈兵法,还抓着张豚旁听,不时考他几句。张豚虽说这两年用功了,可没天赋就是没天赋,从来没打过仗的少年人,总被他问得目瞪口呆。
张良游历的地方多,这几年读兵书也有了心得,说到史上某场战事,往往摆出地形,与韩信一起推演。当初王贲还在的时候,韩信也在王贲那里补上过这课,但王贲毕竟重臣,有时间的时候不多,现在他可过瘾了,白天与张良在车里论战,晚上睡不着还爬起来自己琢磨。也亏得身体好,天天精神奕奕的不知道累。
要不是张良赶路没几天就蔫了,白天也要休息,他还有得缠着人聊下去。
沛县泗水亭的亭父正坐在门口眯着眼偷闲,一名亭卒远远地就冲他喊:“有大人物来了,快准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