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却不等挖通,他们就来了。是秦人的首领等不及了吧。桀骏很清楚,只要舍得拿人命堆,他的瓯雒国是没有办法在秦军压境下存续下去的。
所以要怎么办呢,怎么才能尽量少死人而杀伤秦军,让秦军再一次停足不前,给他数年喘息之机?
稻种已经盗来了,秦人种地的法子也在学,有几年时间,瓯雒军或许就能恢复到五万之数,再叫秦军吃一个大亏。熬到那个秦人首领死了,换一个首领未必还有心思跟他耗在这里。桀骏如果生在中原诸国,也会是个出色人物,他甚至想办法打听过秦人首领的情报,知道那个秦王的父亲活得短,那只要熬一熬,说不定就有生机了呢,说不定新的秦王就是个无能之辈呢。
如果秦军继续在桂林县种田,不出兵就好了。他甚至考虑主动收缩,让出土地给秦人接收,等他们消化完那块地方,说不定秦人就换首领了。
但也就是想想,如果这么做,他的威信就荡然无存了。失去了现在这种同仇敌忾之心,仗更难打。而且桀骏也看得出来,这种拖延的做法也是饮鸩止渴,新来的秦吏极有章法。被秦人掠去的族人投了秦军,与秦人相邻的部族失了警惕,开始与秦人通商。
时间一长,这些被占领的土地和人口,就真的成了秦地和秦人了啊。
战不得,退不得,桀骏这阵子,连头发都白了一些,壮年的汉子却明显见得了老态。
就在桀骏为此烦心的时候,牛达背着稻种,身上满是划伤的又出现在了那卢寨。这回独自出行没有商队,也没有秦人准备好的补给,他显得非常憔悴,到寨子时精神一松,直接坐倒在地大口喘息,被人灌了两碗加糖的米汤才缓过来。
见到首领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见国主,我有消息要告诉国主!”
连休息调养都来不及,他被人背着赶路,辗转送到了桀骏跟前。桀骏知道他就是想办法偷出稻种的人,看他累成这样,握住他手赞叹:“你是真正的勇士,你有什么消息要对我说?”
牛达很早就得了水蛊病,已经病重了,他勉强坐起来,告诉桀骏:“秦人征兵,洞咕也被强征去了。他以前为了家人投过军,因为故意弄伤了自己被赶了回来,但现在秦人不管那么多,又把他征去了。秦人一定是要出兵了。我给他送东西时见到他,他告诉我,他只能做杂活,就在他们军候的帐外干活。要是偷听到秦人的军情,他一定会找机会跑出来,到那卢寨去报信。你们一定要留人在那卢寨,不要让他找不到人。”
桀骏眼睛一亮,大声感谢蛙神的护佑:“你们都是真正的勇士,蛙神会保护你们。”
牛达惨然一笑:“蛙神不要责怪他的子民,他们有家人在秦人手上,才会……”
桀骏慨叹:“我明白,他们和你一样,族人才是真正放在心里的。等秦人退了,我还要叫他们来教大伙儿种地养蜂,烧陶制糖。等我们学会这些事,我们会和秦人一样强大,到时候我们会打上秦人那里,夺取秦人的土地,让秦人做我们的奴隶!”
牛达点了点头,闭上了眼。
他原本身子就弱,数日之后,安然而逝,桀骏将他厚葬,派了人去已经撤得一空的那卢寨去守着,等待洞咕的消息。
又半月有余,洞咕同样疲惫不堪的出现在那卢寨,带来了他的消息。
“秦人竟然已经有这样详细的地图了么?”桀骏看到洞咕手画的秦军路线图之后,第一时间没有欣喜,而是痛苦地闭上了眼。
就算这次嬴了,下次呢。他只能期待秦人的首领早点死,下一任没有开疆拓土的雄心吧。
洞咕长得有点憨,挠头的时候看着就更憨了,他看上去不太明白桀骏的痛苦,傻乎乎地道:“秦人就是这么画的,我也看不太懂,幸好这里到这里……”他在画下来的路线上比划了一下,“都是平常交易时走过的,一看就明白了。我偷听他们议事,说会派人在山林里侦察,避免袭扰。首领,现在这支秦军跟以前不一样了,他们天天分队钻林子里练兵,都不怕我们了。”
那么以前管用的战术,现在就不好用了。桀骏沉着脸点头,视线在路线图上睃巡,最后落在了一处河口。
恰在此时,洞咕也用树枝戳了戳那里,“我听他们说,要在这里渡河哩。”
“好,你好好休息。你跑出来,家里人安排好了么?”
洞咕嘿嘿笑了起来:“我那条路走熟了,找了个地方坠崖,其实下面有个凸出来的台子,我对着那滚下去,等他们没动静了再爬上来,翻山赶过来的。首领,我不能跟你去打仗,要是叫熟人看见了,秦军退回去,我母我儿就要遭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