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都是让你旁听么, 你说什么了?”
韩川大惊,此时虽无伴君如伴虎之说, 但自古以来情势无二,孩子不时被叫到宫里待在天子面前,他不紧张那就不是亲生的了。平常光是听也就罢了,韩信早慧,规矩上不错也不至于有事,但今天怎么还问话了?
刘季已经把地头上热着的菽浆和点心都端过来了,顺便把仆人打发走,免得听去了多嘴引来罪过。那个叫吴雀的,按他所想也该打发走才是,但韩川不知为何都不避讳,他也不好越俎代庖。
几人在树下席地而坐,韩武被父亲搂在怀里,眨巴着眼听兄长抱怨:“陛下问我,又不听我说,那还问我做什么嘛?”
他附和:“就是就是。”
韩川关心的是:“你说什么了?”
刘季就在那乐,乐了一会冷不丁地问:“你不会说陛下不如夷人首领吧?”
韩信生气地叫起来:“怎么会!”
他咬了一口江涵教人做的黄米粘糕,将自己的应对又说了一遍,愤愤道:“我还没说完呢,我觉得根本就不应该调集这么多人,先一路平定闽越,然后继续开凿灵渠。等灵渠修好了没有乏粮之困,驻扎闽越的士卒也对那边的气候适应了许多,再从闽越夷人中征兵,胜算更大,消耗也更少。我还没来得及说,丞相就让我走。”
气死他了,偏还知道轻重不能任性,不然他就要跟丞相吵起来了。
陛下灭六国而一统,肯定是王将军他们的功劳,丞相一看就不懂打仗!
韩川叹气:“征发五十万人,要是真的战不利,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征发。”
刘季知道没有,不过他不能说,于是陪着叹气,心里庆幸幸好没继续征发,再征发说不准会征到什么程度,他泗水亭能不能幸免。要是皇帝一时脑袋不清,搞不好乃翁就要到百越走一遭了。
韩信却道:“灵渠未通,人越多越是累赘,陛下英明,若是败了就会明白过来,不会再征发了。百越再抵抗也只那么些人,秦军死于气候的人数,说不定会超过死于战事的人。再征发更多人也无用,不如让剩下这些已经有些适应的人继续作战。”
刘季看了他一眼,心说不应该啊。他记忆中的韩信虽战无不胜,但也是在项氏那里磨砺了一阵的结果。难不成这小子当真是神童,只是他记忆里的那一世里父亲早逝,没机会显露?
这神童也神过份了吧,平时明明还是个孩子的天真模样。
他直觉算是敏锐的,韩信梦里的事记得不多,兵法却是牢牢根植于脑海,原还真只是纸上谈兵,这两月来每每旁听朝臣为南征事奏对辩驳,又终于能见着各地舆图,不懂的地方还能问王贲……于是进展一日千里,渐渐有了刘季记忆中的样子。
每日里韩川和林芦对他千叮万嘱,叫他在皇帝跟前一定要谨言慎行,他也记住了,让他旁听就听,绝不插嘴。他自己也不愿意破坏这样学习的机会。只是南征诸事已经一一敲定,他听着却觉得越来越不对,满肚子话又不能说,都憋很久了。
今天居然被问了,他大喜之下当然认真奏对,结果问了他,又不听,还不让他说完,他能不委屈吗?不过跟父亲哇啦哇啦地一通说,把没说完的都讲了,他就舒服了,大口将粘糕全吃了,看食盒中没了,撒娇道:“阿父,回去再做点好不好。”
韩武也吃完了,嘴里还塞着没咽下去就唔唔地跟着点头,江涵心说也就是百越还没拿下来,没有甘蔗做糖,不然我直接学了云片糕来做,教你们吃得停不下嘴,牙都得蛀没了。
哎,我好好一个学物理做教辅的,怎么有了编制之后天天不是假装神医骗人,就是当美食博主呢?
他在那胡思乱想,那边韩川答应着,刘季又提出一个食盒,叹道:“本来是韩兄弟送我带回去吃的,看这有两个小子馋得不口水都下来了,还是拿出来吃掉吧。”
韩川哎哎地阻止着,刘季已经打开食盒。关中水稻不多,江涵把糯米换成了黍,没糖就多放枣,蒸了吃。韩川带给刘季的已经凉了,不过火没熄,放上去再蒸一蒸就好吃了。
父亲不让,两个小的就没开口,但四只眼睛盯着黄黄的黍米粘糕来回移动,一个人脸上写着“想”,另一个脸上写着“吃”,韩川老父亲叹气:“刘兄今天去我那用饭吧。”
刘季一边热着年糕,一边逗韩信:“你看看,你还说学农,在陛下面前都说得头头是道的,我看没两年陛下就要叫你带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