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宁这里比涌江市气候要潮湿温热一些,桑宁解了围巾手套,抬头看天问:“还有多久能到?”
“还早,我们先买点吃的,顺便再吃碗面。”段知遇环视四周,带她走进了唯一一栋看起来人流量大,店铺干净明亮的百货商店。
他在一楼买了些饮料和干粮,然后带桑宁上楼吃此地有名的牛肉面。
桑宁在火车上吃了一路零食,这时候完全不饿,看着堆满了牛肉的大碗并没什么胃口。
但段知遇劝她:“你尽量多吃点吧,进了村就没什么可以吃的,我们晚上很可能只能吃面包饼干。”
桑宁很听劝。
只要回忆一下没东西吃的感觉,就能立刻改变胃口。
“进村子还要多久?我看这市区不大。”吃完后,桑宁问。
“市区是不大,但归宁多山不好走。所以,虽然直线距离只有十几公里,但我们还要坐差不多一小时车,再走几公里路。”
段知遇看着她,迟疑地建议“不如……你在市区玩玩?我给你先定好晚上的旅店,你等我办完事回来找你。带好BP机,我好找你。”
桑宁火车上看了一路山景,以归宁的景色最合心意。
听段知遇这么说,她满不在意地摇头:“来都来了,我跟你一起去村里看看。”
段知遇家的村子叫百露村,去那里只有一路中巴,别无他选。
吃完面,他们到公交总站,等了20分钟后,坐上了去百露村的车。
小中巴摇摇晃晃,勉强在散架的边缘徘徊,座椅已经脏污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段知遇掏出了自己外套口袋里装着的手帕,展开了铺在座椅上,才让桑宁坐下来。
哪知桑宁一把撩起他好容易铺好的手帕。
只是有些脏而已,她连丧尸待过的屋子也照睡不误,还怕这点脏?
开了没多久,前排好几个大爷大妈开始晕车,本就一言难尽的车厢里开始弥漫更不好闻的气味。
连段知遇都有些不适,但桑宁一脸淡定,一只胳膊撑着下巴,看着车窗外更壮丽恢弘的高山和峡谷。
“很快就到。”段知遇递过来一小盒清凉膏,“抹一点在太阳穴和鼻子上,会好一点。”
桑宁摆手不要,看着窗外眼神松弛:“这儿可真美。”
真正的崇山峻岭,层峦叠嶂。
段知遇的“很快就到”,果然很快。
小中巴停靠在一个四不着村的车站,颤颤巍巍开进了只是填平了路面的调度区。
桑宁抬头看,那些高耸的山峰,就在自己面前,巍峨,奇诡,仿佛藏着什么神秘一样。
“从这里还要走一段路。”段知遇低头看她,“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车站虽然破,可好歹还有一排露天的水泥凳供人歇脚,再往里走就什么都没了。
“不用,天色不早了,还是早点办完事的好。”
她已经见识了这里市中心的百货商场,对两人今天晚上可以住的旅馆没什么期待,最好办完就立刻买一张连夜回涌江市的火车票。
段知遇的“一段路”,是足足5公里。
走了约莫1公里的时候,他略有歉意地说:“还有很多路,你累不累?”
“不累。”
相反,她越走越精神。
段知遇起先步子迈小了等她,渐渐发现他慢她就慢,他快她就快,而且全然不带喘的。
便加快了脚步
是了,她应该是天生筋骨好。
都能做叶东升师父,体能一定比绝大部分人好。
两人脚程快,5公里路很快就到。
百露村是一个坐落在山腰上的村子。
从山脚到山腰的盘山路,是村里举全村壮丁之力,花了很多年修筑起来的。
然而,此时两人面前的山路已经全部毁去。
巍峨的高山中间劈开,露出了山体土石混杂的横断面,而唯一通往村寨的山路,现在山路断裂,山泥覆盖住部分山路,已经长满了杂树和杂草。
再定睛看去,山腰上那些村屋几乎每一间屋顶倒塌,残垣断壁,毁败得很厉害。
山路断了,村子没了。
原来的家也没了。
段知遇定定看着山腰,脸上出现了极其少见的空白和茫然。
十年未归,难道“家乡”已经从他生命中被彻底抹去了吗?
“段知遇,你家原来在哪儿?”桑宁踩着山脚下的大块石头抬头望。
“那里。”段知遇指着山腰尽头,如今掩埋在山泥里的角落,苦笑着说,“就算现在能上山,那房子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