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作不知道吧。
给彼此几分体面,能够成为朋友便已经足够。
他睁开眼,狭长双眸隐隐发红,或许是因为熏人的烟,或许是因着其它缘故。
真正的贝贝正窝在沙发上睡觉,无忧无虑,天真快乐。
沈则随看着黑猫,将要收回视线,眼角余光察觉到了什么,在茶几上定了定。
他看见了那只玻璃罐。
那天从家中将它带回来的原因究竟是什么,沈则随到现在都不明白。
像是被情绪驱使着,想起她问起过它,于是便将它从杂物之间拿了起来。
沈则随神使鬼差地靠近了,将罐子拿起来。他垂着眼,看着玻璃中层层叠叠的千纸鹤。
林清铭说,这是他在高中毕业的那一天,收到的告白礼物。
沈则随确实不太记得了。
学生时代的沈则随,骨子里其实是个张扬又骄傲的少年。
他做过许多有意义的事,也遇到过许多有意义的人。
高中的学业繁重,甚至能够将人压垮。对他而言,却只在生活中占据了一小部分。
那时收到过的表白也数不胜数,校里校外皆是如此。随着母亲去参加晚宴,偶尔也会有女士先生试探问询。
“则随有喜欢的人吗?”
“哈哈,沈太太,你要是不介意,倒是可以让我们两家的小辈多来往来往。年轻人嘛,彼此认识认识总是好的。”
这种事遇到得多了,多多少少会失去几分耐性。最开始还会温和拒绝,后来便是统一的话术。
“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
玻璃罐触感冰凉,他将盖子打开,放在茶几上,听见“当”的一声细响。
声音将猫咪吵醒,贝贝一双猫瞳睁开了点儿缝隙,又慢慢闭上。
他打开玻璃罐,取出一只千纸鹤。罐中纸鹤盛得满满当当,已经被压得很扁很扁。
沈则随垂着眼睫,寻找纸上的折痕,轻轻扯开。
他的动作生涩,长指笼着小小一张叠纸,瞧着小心翼翼。
第一只千纸鹤被展开了。
字迹灵动漂亮,写着他的名字。
人们总说字如其人,这种字迹会拥有的主人,他似乎能够描绘出来。
隐约的念头刚冒出苗,就被男人骤然驱逐。
沈则随克制自己不去幻想,敛着眼眸,看不清眸光。
他试图将千纸鹤复原,半晌也弄不清该怎么做,微微抿了一下嘴唇,将彩纸放到一侧,接着打开下一只。
这张彩纸里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小人,坐在课桌边,支着下颌,散漫地听着别人说话。
……这是他吗?
从前的他,是这样的吗?
沈则随目光落在彩纸上良久,将它也放在一侧,整齐地叠在第一张彩纸之上。
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
他一张一张地看过去。最开始的几只千纸鹤拆得生涩,后面却渐渐熟悉起来,速度也快上许多。
或许是太过专注,在听到敲门声与她喊的那声“沈则随?”的时候,男人下意识抬头,应了声“我在”。
话音落下,他才察觉到什么,掌心下意识笼起那一叠被展开了的彩纸。
说不清这么做的缘由。
正如他说不清自己为何在她走进来时突然加快了心跳。
仿佛趁着天黑,在主人家中小心翼翼四处摸索的偷盗者,即将被抓个现行,于是开始紧张起来。
脚步声停住,宋念初站在玄关处,倾进小半个身子,探头瞧着客厅。
“我们买完东西回来啦。梁贺说你来打电话,怎么这么久……”
宋念初的话没能说完。
她的眸光落在客厅里,声音戛然而止,停得突兀。
沈则随薄薄的眼皮似乎跳了一跳。
他的掌心里仍躺着一只未展开的千纸鹤,另一只手掩着彩纸。
玻璃罐置于茶几上,盖子被随意放在了一侧抽纸盒边。
沈则随清楚地看见了她神态的变化。
女孩儿脑袋下意识往后一仰,身形有些不稳,连忙扶住了墙。
她的眼眸睁得愈发大了,一对浅眉抬了起来,嘴唇张得有些圆,将震惊写在了脸上。
……怎么会是这样的表情。
沈则随被定在了那里。
猜测又一次冒出了头,这一回根本无法压制。
短暂惊愕,宋念初迅速压下面上神态,转眸看向沈则随,说话声登时变得磕绊起来。
“我……我们给你准备了清汤锅底!”
“因为你现在刚中了枪……啊呸呸,不是不是,我是说,你的、你的那个伤口,还没愈合呢,不能吃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