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翩笑着道：“无事无事，多谢符大人。”
符思瞧他一眼，依然是颇为不屑地转身走了。×
第8章 温氏太傅贬庶民
郑翩指尖划过桌面，手指依旧白净，指纹也清晰，没有一丝灰尘。
这里显然是平日也有人打扫的，而谢韫的东西也都静默地躺在地上角落的箱子中。井井有条。
郑翩往床上一躺，将银子拿了出来，果然还是没还回去，郑翩瞧了一眼便又将银子揣了回去。
算起来，谢韫帮了他三次了。
第一是东方讣那混小子踹他，谢韫给他解围。第二是，这锭银子。第三便是收留他，终于是有了容身之所。
遇到谢韫这般君子，真是一大幸事。
躺了一刻，郑翩爬起来想去问问何处打水洗漱，遇到了丫鬟随口问了，便顺着丫鬟指的方向摸黑往井边去。
走到半路却看到了谢韫坐在湖心小亭中，符思也在一旁掌灯，盈盈微光映照着湖面，郑翩透过假山看向湖心亭，整个玄玄墨夜中也感觉只有谢韫身边有光亮。
谢韫已经换下了朝服，穿的一身月牙白的常服，对比那没什么光亮的弯月。
暗悬于天，明着于水。
须臾，谢韫直了直腰身，按了按背，符思见谢韫停笔歇了，便道：“大人可要吃些什么？”
“夜深禁食。”谢韫揉着眉心道。
“大人，小的真不知道你收留那个不思进取的人做甚。”
谢韫嘴角浅浅带起，微笑道：“我觉得，他很像一个人，便想帮扶一二了。”
符思道：“何人？”
谢韫道：“郑谓师。”
郑翩惊诧。
他顿时心虚，不至于认出来吧？于是心中默念三遍：我是姜瑶，我是姜瑶，我是姜瑶。
符思一听顿时火冒三丈，翻白眼道：“定安公？定安公高风亮节，风骨之士，乃是黎国文学大儒，更是心怀国家大义，哪里是他能比？他在青楼见风使舵，出了青楼有手有脚却捧着碗乞讨，也就大人见此状还要去给他银钱。”
郑翩满腹疑云：哈？高风亮节？风骨之士？文学大儒？这说的是站在朝堂上狂的没边无差别骂人的他？是他爹还差不多。还是后头见风使舵那个比较合理。
等等，定安公？谁给封的？
还能是谁。只有云戈了。
谢韫道：“眼神。”
郑翩疑惑一瞬，难不成这个谢韫见过他？但他见过的人多，更不必说多少人曾见过他，且他从前一心只有百姓江山和阿姐，脸只记得几个朝夕相处的共朝官员，但谢韫这等风貌，是让人看一眼就心颤的，他若见过不可能不记得。
符思哼道：“我瞧大人的眼神是越发不好了，小的劝大人一句，别老熬着看东西了。”
谢韫笑着将此言敷衍过去，又道：“符思，你今日当着姜郎君的面说的话，很是不合礼数，辱人之语需三思而言，明日你得去当面致歉。”
符思含含糊糊道：“知道啦。”
郑翩见谢韫又提起了笔，不说话了，也转身打水去了。
他懂当丞相的辛苦，如今却有人替他当了。若是温颜死了，他也想回贺州种田喂鸡了，可惜虽有机会，但和他一同种田的阿姐不在了。
温颜必须死啊，这都是他的罪过。
次日一早郑翩便恪尽职守地打扫霜居去了，如今入了秋，不能用水扫霜居，否则受了潮生了虫便是哭都没地方哭了，因此郑翩只擦了擦灰尘，很快就扫完了。
从二楼往外望，谢韫还没回来呢。这不比当丞相轻松？
郑翩扫完便翻看了一些不太旧的，这谢韫果真是个文官，上至天文地理，下至历史兵变，除了皇家卷宗，无所不有。这与他的藏书阁有过之而无不及，还有许多郑翩从前没找到的书，这霜居所持书卷的文化底蕴，像是沉淀了几世的书香门第。
合上书，郑翩只觉得心满意足。
那副满足，仿佛回到小时候，家族尚未变故，皇位还没落到温容手里时，暴｜政之前，仍在时，他父亲郑礼卿仍是太傅之时。他在皇家的藏书阁也是常常一待便是一日，直到父亲忙完了事来寻他回府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1］。翩儿如何理解？”父亲温柔着抚摸着他的头问。
“为君子，匡扶天下，拯救苍生！是有所为。口蜜腹剑，中饱私囊，是有所不为！”
父亲满意地点点头，道：“翩儿记住自己今日所言，日后堪当大任。但拯救苍生，未免说得狂了些许。”
“阿爹，我可以的！辅佐像当今圣上这样圣明的君主，乃天下读书人之幸。”
“翩儿，量力而行便好。”
然而谁又能料到，那圣明的君主生的孩子一个比一个恶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