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似的薄红悄无声息从脖颈一路攀延到齐韫耳尖,后方的兵卫早已审时度势退到了山下,齐韫暗暗松一口气,到底再说不出什么重话,鬼使神差地道:“一个不够。”
沈怀珠不禁失笑,捧住面前的俊脸,小鸡啄米般在他唇上亲了好几口,然后问:“还以为什么?”
齐韫不作声,沈怀珠便代他说:“还以为我又像上次那样,一走了之了?”
她叹息,探手去勾他的手指,语气无奈:“真的不会了,你要信我。”
齐韫便就势牵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几不可闻“嗯”了一声,另一只手去解肩上的鹤氅。
沈怀珠摁住他,“做什么?”
“给你穿。”他道。
沈怀珠径自摇头,往前半步,两臂环住他劲瘦的腰身,钻入他暖意融融的氅衣中,他的怀里。
“这鹤氅这样大,何必非要一个人穿?”
齐韫也揽住她,拢紧鹤氅,见沈怀珠露出毛茸茸的脑袋出来,似乎是要说什么,还未张口,接连不断的爆竹声骤然在头顶炸响,犹如滚滚春雷,惊天动地。
齐韫拥着沈怀珠,在一派绚烂和轰鸣中,在她耳边道:“新岁无虞,安康如意。”
“还好没有失约。”
一场焰火终了,二人踩着雪相携回府。
沈怀珠起先还能与齐韫并肩,之后总落他一步,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走的颇慢。
齐韫察觉出她的异常,停下道:“怎地了?”
沈怀珠干笑,拨开鹤氅,提起裙角,露出里头湿淋淋的绞丝软鞋给他看。
她出府是临时起意,一切都太仓促,哪里来得及去找什么踏雪靿靴,只穿着室内便宜动作的丝鞋就出了门。
丝鞋轻薄,经不住雪水浸碰,早在齐韫来此之前就已经湿透,只不过洇的时间过长,如今沈怀珠双足僵冷,实在走不动道了。
齐韫见此便知如何,沉着眉横她一眼,转身半蹲,伸出两臂道:“上来。”
沈怀珠只觉得他那一眼责怪又怜惜的,一点都不凶,结结实实扑到他背上,轻笑着搂住他的脖子。
“还有脸笑。”齐韫嘴上不饶她。
沈怀珠全然没有被训责的自觉,用脸蹭一蹭他冰凉的耳朵,突发奇想问道:“齐韫,我重不重?”
齐韫颠了颠她,心中无声喟叹,“再轻一些,你都能自个儿飞回家了。”
“家”这个字,于沈怀珠而言遥远的就像上辈子的事,现如今,她再度有了这样的感受,说不上熟悉,也不陌生,但这种触手可及的安全感,总归是让人欣喜的。
她心中软成一滩春水,整个人伏在他宽厚的背上,说:“齐韫,你怎么这么好。”
齐韫唇角不自觉微微勾着,却在感受耳廓和脖颈处的温热时面色一变,低声斥责:“别乱蹭。”
沈怀珠不知是听了他的话,还是人累了,很快消停下来。
他走的很稳,沈怀珠昏昏欲睡,说出的话语调不清:“齐韫,我们一辈子这样吧。”
玉山亘野,万籁俱寂,青年侧头看一眼她,垂眸敛下眼中的温柔之色。
“嗯,一辈子这样。”
第46章 明月珠
湿透的鞋袜不能再穿, 齐韫索性伸手拽了,也未让沈怀珠下地,手臂轻巧一个提转, 将她揣进怀中, 用大氅连人带脚裹严实,半点不敢耽搁,迅速回了府。
绿凝担惊受怕一个前夜, 此时见到沈怀珠没有大碍,心中石头落地, 开始前前后后忙活起来。
沈怀珠则被熏炉的暖意扑得愈加乏困,又念着齐韫方才走前让她等一等他的交代, 是以此时整个人歪在床栏上强撑意识。
蓦地感觉有人摸向自己的脚, 拉着正往什么热气蒸腾的地方引,沈怀珠睁眼一看, 睡意瞬间去了大半。
她其实不习惯由人伺候,从前在幽州受着, 全是为了做戏做全套, 瞒过齐韫法眼, 而今真正做回她自己,不论绿凝算不算得上她的奴婢,沈怀珠对此都无法坦然接受。
她几乎是下意识便收回了脚,又怕惹得绿凝误会,挤出的笑有些僵, “我自己来。”
说着探足没入匜水中,轻轻拨动两下。
绿凝看着着急, “娘子这脚还是要按一按的好。”说着又要上手。
沈怀珠迅速横臂拦住她的动作,还未来得及开口拒绝, 便听房门响动,屋外游荡的寒风乘机钻过罅隙入内,被齐韫挟着进了内室。
他见状了然,朝绿凝吩咐:“你先下去罢。”
绿凝只得作罢,把房间留给二人。
沈怀珠见着他,那股倦懒劲又犯了上来,默默无言中瞧他一面近前,一面卷起袖口,极自然地在盆匜前半跪,握住她的双足,亲手为她濯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