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还要感谢他?”沈怀珠挑眉打趣。
齐韫望着远方朦胧的山影,似是认真思索,唇角一扯:“是该好生感谢。”
他在外情绪往往不外露,到沈怀珠面前却极少克制,是以沈怀珠能从其中读到浓浓的敌意,她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想起自己一直不明白的一件事。
从前只觉得矫情,而眼下八方风雨相聚,方寸之心随之变幻,终究还是问出了口:“我之前都那样骗你了,你为何还要喜欢我?”
齐韫哑然片刻,“我也不知道。”
他低眉自嘲,“哪怕很清楚你在骗我,哪怕不知内情受了你一刀,也还是喜欢。”
那是齐韫第一次觉得自己这样没出息,两年中他曾无数次纠结自己对她的情感,他自欺欺人地想,应是恨的吧,必定是恨的。
可直至那次惊梦醒来,蔻裙四儿尔二伍九伊丝企整理之后上传欢迎来玩他因她在梦中的死亡而怯惧到双手惊颤,一颗心无法抑制地狂跳,齐韫不得不承认,他喜欢沈怀珠。即使她那样背叛他,仍旧喜欢。
他也曾一遍遍自问。
沈怀珠哪里好?
沈怀珠哪里都好。
两人间安静了好一会儿,天上的月逐渐有些偏移,软风拂得人面上发痒,草叶发出窸窸窣窣的脆响,马儿渐渐走远了。
沈怀珠遥望此间山水,突然出声:“齐韫,不是要娶我吗?”
齐韫尤以为自己听错了,微微一怔,侧首对上沈怀珠清亮的眼眸,才恍然惊觉,他莫名紧张,郑重应:“是。”
“现在就娶。”沈怀珠松开他。
齐韫竟一下显得无措,浑身紧绷着,在原地呆立了好久,才像找回自身。
“好。”
他深深看她一眼,转身撩袍而跪。
抬手敬道:“凉月为信,山河作凭。河西裴氏子戈,在此求娶扬州沈氏女怀珠,不求风月无边与天齐,但愿与江山同寿,永不分离。”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在夜幕笼罩的旷野之中听得分外清楚。
沈怀珠揖手肃立,答说:“君意为我意,此世不渝。”
霎时春风长,明月下万物生辉,青山叠翠,流水浟湙,蝉鸣与草浪相起相和,宛若弹奏出一曲热烈的婚仪乐律。
新人一拜一揖,礼成。
第52章 丹青
悬于天际的月华光皎皎, 春夜委宛。
沈怀珠与齐韫起身执手,尚未张口置出一言,身后蓦地响起阵阵叫好声。
两人愕然回首, 听草坡后嚷闹推搡起来, 火色依次点亮,随即从那处从挤出乌泱泱的一群人。
他们有的扑完火还未来得及洗一把脸,面上灰一道白一道的, 只露出齐整洁白的牙齿,一双双明亮的眼热切地望向他们, 似要说话一般。
常柏山骂骂咧咧地从里头钻出来,上了草坡到二人面前, 在齐韫臂上重重一拍, 埋怨道:“你们这俩孩子,拜天地这样的大事, 怎的还偷偷摸摸的?”
“就是。”裴子珩从旁侧绕过来,抱臂撇眼:“都这种时候了, 我总不能还拦着你们。”
这场面便是齐韫都有些不自在, 他扫了眼围满草坡的兵卒, 不确定道:“你们……看了多久。”
“看啦!都看啦!”泉章拖着条断腿一瘸一拐爬上来,嘉奖般拍了拍一同被牵上来的马,高兴道:“多亏了它带我们过来,否则怕是要错过郎君与娘子拜堂呢!”
泉章在离开河西的路上不慎摔断了腿,被常柏山安置到就近的医馆治伤, 一连停留了好多日,今夜才将追上行程便赶上这等喜事, 别提有多庆幸了。
这时有清脆的女声且唱着近:“合卺交欢喜颇浓,琴调瑟弄两相同……”
绿凝携着分作两只的匏瓜至前, 递予二人,“娘子、郎君,该喝合卺酒了。”
沈怀珠愣愣接过,疑道:“哪里来的匏瓜?”
“我的酒壶。”常柏山尚还颇有些愤愤,指着一旁的裴子珩,“愣是让这小子一剑给我劈了!”
草坡上轰然大笑,火光草影摆荡不定,将四遭爙得有些热,不知谁大喊了一句:“喝呀!”
“喝呀!”
“喝!”
一时附和声尽起。
沈怀珠与齐韫也不扭捏,各执一瓢,穿手而饮,饮尽瓢中酒。
绿凝紧接着递来铰子,二人分别剪下一绺头发,并在一起细细绾成同心结,结好的发放入锦囊中,交由沈怀珠之手。
丝缕绾扣,永结同好,谓之合髻。
营中点上了篝火,众人蜂拥回去。
常言道,无酒不成席。他们不知从何处买来几车酒,一哄而上卸下来,热热闹闹地围上去分着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