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一二月后的腌笃鲜、天麻汤、炒蒜苗、焖干菇……嗯,小屋棚盖得值了。
腌完一时半会吃不到的火腿,又千方百计想琢磨些眼下能吃、又能暖身子的东西。
思来想去,忽而想到前世冬日里冒着热气的烤红薯。
铺里有烤炉了呀!
江满梨本在厨下给客人准备朝食砂锅粉。
砂锅里滚着调过滋味的高汤底,提前泡软煮过的稻米粉拿小笊篱捞进去,一捞正是一人份。浇头有辣焖牛肉和杂酱肉沫两种,依据客人的喜好舀上一勺兑进汤里,最后放豆皮、皮肚和香菜。
拿木托盘托着四个砂锅出来火速上了菜,冲出铺去叫住阿霍。“回来时去趟菜市,买一篓红薯来!”江满梨笑容大得快要咧到耳根子。
阿霍箧篓里背着六七个竹筒,是要送去附近衙门的砂锅粉。见江满梨这般高兴,也咧开嘴,道:“阿梨姐要红薯做什么?”
“买回来就知道了。”江满梨击掌,“挑个大光滑、形似纺锤、颜色又红亮的拿。皮上有坑的不要,形状不饱满的也不要。”
“好!”
-盐水煮上一刻钟是烤红薯出油出蜜的关窍,捞出后水分也不能擦,当直接入炉烤。
“擦干了烤出来过于焦硬,皮和肉贴得紧不分离,样子不好看,吃的时候也不好扒。”江满梨拿火钳自炉外的洞眼通一通柴,放下钳子,搓搓手,表情很是期待。
阿霍红薯挑得不错,个个肥肚子又橘又胖。方才烤去二十来个,看看他背回来的箧篓里还剩三成,笑问他道:“是不是把人摊子上的好红薯全数买走了?”
阿霍摇摇头,道:“怎会。那小娘子摊子大着呢,我也就买去一小角。我照着阿梨姐给的法子看去,庶几不用挑,全都是又大又好。”
江满梨挑起一边眉毛,心思动了动。心道要是待会烤出来不错,就再去买些。
烤二刻钟,开炉门轻轻翻一翻,以免烤不均匀。至翻上两回,就熟透了。
藤丫不熟悉轻重,钳冷薯热一夹,粘去一块浸透了的薯皮,糖油蜜汁滴滴答答就往出漏。“哎呀”一声叫,唤阿霍拿碗盘来帮忙接。
道:“这可怎么办,被我坏了卖相了。”
江满梨眼睛勾在露出那块金灿灿的红薯上,道:“就是要破了皮才有卖相呢,如美人香肩半露。”
说着伸勺就挖,不仅挖,还顺势左右把软糯的红薯破开,让香甜气暖呼呼地跑出来,美滋滋道:“这样皮薄肉透、温香软玉似的,大冬天的这般冷,任谁看了不想抱一个在手中,为它轻解罗衫?”
阿霍听得直摇头。冬至那日他已经听过她“螃蟹遮肉”的言论了,虽也不正经,但至少还算有道理。可今日这露骨又不着调的“红薯美人论”,实在不是一小娘子当讲的。
“怎么,阿霍不想抱一个在怀?”江满梨坏兮兮笑着抛一个给他,“试试说不定就喜欢了呢。”
“我不,我不是……”阿霍手忙脚乱来接。
红薯颇烫,接住了又拿不稳,掂了几回总算没掉在地上。抱在手中想起什么温香软玉,还解罗衫,真成了烫手的山芋了。半天红着脸下不去口,道:“都怪阿梨姐!”
藤丫和江满梨笑得不行。藤丫怕他真不吃了,好心帮他给红薯“解了衣裙”,又拿了小勺递过去,笑道:“舀着吃罢。舀着吃就不羞了。”
阿霍便接过来,试着舀起一勺,果然心里负担少了些。
红薯火候烤得极佳,水分去得恰当,入口融暖甘香,又糯又绵。因是连着表皮的部分,偶尔微微的焦甜,一不小心粘在牙上,嚼一嚼,甚至别有风味。
再舀一勺,吃到了芯儿里,愈发入口即化、香软如蜜。吃着吃着,再看手里的红薯,阿霍忽地又红了脸。这,这美人当真秀色可餐。
这朝是有烤红薯的,其实并非什么新鲜吃食。妙就妙在江满梨烤的法子多了步骤,烤出来便比寻常更可口。
剩下十来个一应烤来,作午食吃了几个,又让阿霍趁着夜市还未开,再去寻那卖红薯的小娘子买上两箧篓。
阿霍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来了。敲敲门扇唤一声:“铺主小娘子可在——?”
江满梨和藤丫同时竖起耳朵,皆知所来何人。
便是中秋时拿着金叶子来买兔儿月饼的那位,只有他说话才拖这般长调子。开门出去一看,果然。
“又来叨扰小娘子,买些红糖糍粑。”胖郎君依旧是带着幞头,衣料看得出不便宜,但样式寻常。看得出是刻意这般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