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把江满梨退了余家婚事的经过说与老爷子听。
林舫波放声大笑,道:“好一个小娘子,于拒婚一事上,你二人倒甚是默契。”
火锅咕嘟咕嘟滚起来,大胖鱼丸、羊肉丸自汤底噗噗浮出,仅有的几片菜叶子裹了红油沉下去,毛肚凤爪油豆皮上了色,又裹满了汤料,火辣勾人。许三郎趁两人说话的间隙捞走好大一碗,被林舫波夹住筷箸,嘿嘿笑笑,拨出些给老爷子。
林柳见想吃的凤爪被二人瓜分殆尽,下些新的进去煮着,先去吃那板栗烧鸡煲。
秋天存下的板栗仍旧沙软,与鸡肉相互渗透了香味。鸡腿肉斩得小,煲入了滋味,又裹着浓稠酱料,夹起来透亮欲滴。并着一小块板栗入口,温和的甜味抢在咸香之上,冬日来吃,再好不过。
胃里暖足,口中余甜,林柳看着这板栗烧鸡,想起昨日把阿梨搂在怀里时。
想到那样一个软软柔柔的小娘子,竟有勇气抵死不从、拒了余家的婚事,孤身一人进京漂泊,还闯荡出这样一番天地。既感触又心疼,嘴角微微扬了扬,心道阿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拒了方家姻亲并非默契,而是阿梨点醒了他、教他主动选择。真正勇敢的,向来都是阿梨。
火锅的锅子是林舫波托老邓向江满梨买的,每次想吃时拿铫子去把汤底装回来,再点些菜品,免去了一直抢不到坐处的风险。
林舫波吃得爽快,吃着吃着,忽然道:“铺子可帮人家买下了?”
许三郎不知铺子的事,不明就里停下夹菜的筷箸,表情疑惑。林柳趁他愣住,先一举捞光了锅子里的凤爪,才道:“明日便知道了。”
-闭门整整两旬,杂卖铺子的东家突然悄悄造访。
江满梨在后院的小吊床上午歇,朦胧间听见些许动静,还未睁眼,云婶过来晃她醒:“阿梨快快快,人来了。”
“谁来了?”江满梨眨眨眼。
“隔壁铺子的东家!”云婶两手一拍,压着声音欢快笑道,“人就在铺里等着呢,快快快。”
江满梨“呀”一声,跳下吊床,胡乱压压裙脚,自墙上取下素斗篷披了,赶紧跟出去。一看,老翁果然已经在了,穿一身粗布麻衣,又包了头,一幅乡间老农模样。若不是云婶说了,她乍一看都认不出来。
竹娘媛娘两家都回去歇了,铺里没旁的人。云婶给上了碗羊骨汤饼,吃得正香。
见了江满梨,算不上热情高兴,客气打了招呼便直言道:“听闻江小娘子有意买下我那铺子。敢问小娘子可有现钱?”
这般着急么?江满梨稍感意外,道:“老丈急用钱?”
老翁咂了咂嘴,似是犹豫该不该讲。江满梨看出他摇摆,道:“老丈有话直说无妨。”
老翁这才点头,道:“那我也不瞒了。小娘子若买下这铺子,可就算是与街道司结梁子了。不过小娘子有贵人照拂,当也不怕。”
言毕把街道司如何逼迫他卖铺,他如何躲避,今日又为何突然前来,一应讲了。
道:“若不是平成候府的人那样诚恳寻我,我定是要再躲的。小娘子若诚心要,且听完我这番话仍敢买,我没旁的要求,只要现钱。卖了这铺子我便连夜回乡,这京城,我断不敢再待。”
江满梨与云婶对视一眼,心下都愕然。大约猜到过街道司可能对这铺子有兴趣,可谁能想到把人逼成这样?
江满梨沉了沉思绪。
敢买否?敢。林柳已经帮她打点了街道司那边,又请动老翁前来,前路都铺好了,不买岂不是浪费?买下来,后头的事后头再说。
现钱有否?有。铺子售三百九十贯整。江满梨月初买铜锅子把工坊攒下的红利用去不少,这十几日赚回三成,加上原先铺子盈利存下的,足矣。
“好。”江满梨做下决定,看看老翁手边的小包袱,道,“老丈可是今日就要离京?我今日去将交子兑出来,再快也得明日才能定契过户,且三百多两不是小数,老丈有法子带?”
“这就不必小娘子担心了。”老翁摆手,“那我便等小娘子到明日交钱定契。”
兑交子忙活了一下午,谏安帮着把一箱子钱运回院中,江满梨几乎是不敢合眼,害怕睡着了旁生变故。每隔个把时辰就得起来一回,挑灯出屋,看谏安雕像一般立在放钱的屋门口,安心些许,默默折返回去。
至清晨天不亮,跟着谏安摸黑驾马车,把钱箱子送到老翁指定的地方。立了契,匆匆去衙门钤印过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