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庆听见“王和正店”四个字,上回扩招分销的情形顿时浮现脑中,知晓吕掌柜这个坎儿是过不去了。粥喝得热乎,拿捂热了的手心搓搓面庞,不做声看向江满梨,心道难办。
江满梨在工坊占股最多,又是三人中最有主意、最不偏颇的,于曹、吕二人,便是主心骨了。
此时手里捏根鸭掌在吃。是方才让阿念从工坊铺面的货架上取下来的,为的是抽查抽查味道。见两人都看她,依依不舍地把掌中宝啃了,才放下擦手。
道:“吕掌柜所言有理。”
“诶——”吕掌柜看向曹庆,道,“对喽。”说罢伸手也去取鸭掌。
怎听江满梨又道:“然孙东家也不是那种人。”
吕掌柜扭头看江满梨,曹庆呵呵呵三声笑得洪亮,吕掌柜又扭头回来,刚到手的鸭掌扔回竹筒里去,道:“是不是那种人,小心些总是好的嘛。”
“没错。”江满梨又点头。
这下曹、吕二人彻底摸不准江满梨站哪边了。
其实江满梨做生意的原则很简单。于绝对拿不准之事,不图快、只求稳。但于大概可把握之事,要又准又狠。
好比她当时即便自个劳累,也不考虑把卤鸭货交给长喜楼代工。又好比她甘愿拿出一二张冰雪方子给郭家阿婆,换来分期付钱买下铺子。
是冰雪方子不如卤鸭货的方子值钱么?非也。江满梨的着眼之处向来在于,究竟哪一个,才是当下的机遇。
“吕掌柜与我一同算过,若想凭借咱们自个的营收想要吃下如此次郑家分茶的大单,至少需要再来六个月。”
“六个月之中,会有多少变数,当不必我说。”
吕掌柜皱了皱眉,呷一口热茶。此话不假,他亲自算的。
“除此之外,我还依照上次运货出京,咱们的人报回来的到各州分铺的过税、销量,大致算过郑氏分茶的营收规律。便是货量愈大、损耗与过税愈显不足道,得利也就愈多。据此来看,他们此番增家货量,说得过去,不算可疑。”
搓搓手,直言道:“故而我的想法是同意郑家分茶入股。咱们草船借箭,乘这股东风,先往前走上一走。工坊扩大起来,不止竹筒货的货品可以增添,运往其他州府的销路也可再打通。”
曹庆连声称是,吕掌柜欲言又止。
又听江满梨继续道:“但吕掌柜所说也得顾忌,倘若咱们真是以君子之心量小人之腹了呢?”
“因此我想了个法子。”
“他们要添银入股可以,咱们也跟着添便是。只要能确保咱们所占的分成居高,就不怕他们有旁的心思。还能借此机会将工坊扩起来,何乐而不为?”
-孙景天哈哈朗笑。
他先前便疑惑,江满梨这样一个和颜悦色的小娘子,究竟是如何能在短短几月便从小摊开成小铺,还能合股开起工坊,把竹筒货销遍全京城。
要知晓郑家分茶可是开了几十载不断,才有这番成就。
如今听了江满梨提出来共同入股的法子,大约有些明了了。心中叹服几声“精明过人”,目光里也多出欣赏之意。
道:“好!有江小娘子经营工坊,我郑家分茶不论占多少股,定然都是稳赚不赔了。”
入股的契约敲定。江满梨、曹庆各添些银钱,分占五成和一成。吕掌柜深思熟虑,决定先按兵不动,占二成。如此,郑家分茶最终亦买得二成。
股份重新交割完毕,剩下便只待郑家分茶的银钱到位,招买人手、扩大后厨,便可赶制订单。
孙景天为着操办此事,正式在京城落脚。从四方馆搬出来,托牙行帮忙寻了个小院住下,恰也在利民坊河畔。
江满梨摸黑挑灯去小市开铺,迎面遇见他早起晨练,有些意外地打了招呼。此后便几乎日日见他来小铺里用饭。
蟹黄捞面甫一推出便大受欢迎。
不单朝食卖的火热,连宵夜都时常有客人加钱要点,说是吃着火锅子来上一碗,人生无憾。
因着剩余几套鸳鸯铜锅还未打好,隔壁铺子又迟迟买不下,坐处紧窄,火锅便也一直就这么限量供应着。都是抢着来吃火锅的食客,江满梨不好驳拒这点要求,即便现拆螃蟹麻烦,也还是给做上几碗。
孙景天便是那每日率先提出加钱点面的出头鸟。
藤丫拆蟹拆到脑壳子裂开,晚上关铺回去做梦都是拿着钳子夹蟹螯,一不小心夹碎了,誊地从梦里惊醒过来。
第二日一早顶着黑眼圈冲进江满梨屋里,道:“小娘子,那孙郎君今日宵夜要再点蟹黄索饼,我就拿钳子让他自个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