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特意在假期的第一天白天给他发信息,方便他随时有空。
但他居然马上就来接她吗。
她一身乱糟糟的颓废,昨晚吃过药后就躺下了,连喝水都没什么精力。
迟钝的精力反应过来他说的话以后,连忙爬起来洗头洗澡,昨晚回家后一身乱糟糟的颓废全都清洗过,找出衣服换上,妆也化好。
他这时刚好到小区门口,她匆匆拎着包下来,坐进他的车。
北城的冬天很冷,车里的暖气瞬间化解这些寒冷。
他没自己开车,所以她一拉开车门,看到他也在后座。
他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一身懒洋洋的傲慢,略带的笑意透着股散漫,连北城的浮华都无法住进他的眼底,哪怕只是随意坐在那儿也是中心。
见她上来,他弯了个懒散的笑,拿了个靠枕放到她腰后,问道:“想请我吃什么?”
她的脑子还乱糟糟的,药效还没效用,因此精力一片散乱。
她用有限的精神在脑内搜刮着北城哪些地方适合请吃饭,这几秒的考虑,他已经了然地笑道:“没想好啊?”
“嗯。”她只好如实说,“我没想到你会马上就来,我以为你会很忙。”
不难猜到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顾忌。
因为正是他亲手疏离的这半年。
所以他没再问这个话题,而是转为问道:“过年还回南江吗?”
“不回了。”停顿一下后,她说道:“我妈妈已经很久没有跟我联系了,你帮了我很大的忙,所以妈妈这半年都没有再联系过我,除了每个月找我要工资。”
“每个月给你妈多少?”他问。
“三千。”
他的眉头有些皱,“你自己够用吗?”
“当然,我又不是笨蛋。”她让自己的脸看起来笑一点,“要是自己都不够用了,当然不会给她那么多。”
但他的皱眉还是没有松开,反而更深的皱着。
因为她的工资还要负担房租,再扣掉这三千,几乎没有剩下多少。
偏偏她的边界感和防备心很强,如果没有合理的理由,直接给她的东西如果超出了她的负担能力,她都不会要。
本就细胳膊细腿,这么多年了,还细瘦得跟十几岁一样,风一吹就能散。
他无声闭了闭眼。
改了主意,“我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
“你请吃饭不是想谢我吗?”
“嗯。”
“一顿饭就把我打发了?”他语气带上点恶劣的笑。
她有些怔,因为这样的语气已经很久没听过了,一下就回到了刚认识他的那年。
那时候他总这样半带玩笑的强硬和威胁,不是要求她坐他旁边就是陪他玩一天,她不太情愿,因为他看起来很不好惹,但是又不敢得罪,只能勉强答应迎合,所以一开始和他的相处并不愉快。
但是现在看着他这副做派,她竟然不再感到害怕。
她只是平和道:“你说。”
她平静地望着他,等着他要提什么要求,一副很坦然接受的样子。
她这个样子反倒让他没法再演下去。
还是那张巴掌大的脸,孩子气的眼睛像初生的小鹿,灵动又胆怯。曾经总想逃离森林,现在竟然能够安静坐在他的旁边。
心脏里某一块好不容易冷硬起来的地方,又一次凹陷下去。
车里这样静了几秒,他也静静望着她。
好久后,问了句:“我说什么都同意?”
“嗯。”
“都不问问我要做什么?”
“都可以吧。”
他再次沉默下来。
车窗外倒带着北城的浮华,在他的侧影上浮浮沉沉。
而后,他低声道:“你以前不是挺怕我的吗?”
“以前——”她自己笑了一下,像是自嘲,“以前太幼稚了,见识得太少,以为凶巴巴的就是坏人,但现在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你是对我好的人,我已经没有几个能好好吃饭的朋友了,在北城只有你一个。”
她瘦了太多,五官薄薄地挂在脸上。
但是一笑起来,还像个小朋友,即使已经懂得大人的人情世故,但是对他笑时仍然像小孩子,亮晶晶的眼和弯弯的笑,坦然地说着你的坏和好。
她从前不喜欢被说像小孩子,总觉得小孩子代表幼稚。
但他身边见识过太多成熟的世故,所以反倒是她孩童般的心最难得可贵。
纯粹、善良、不计较,哭就是哭,笑就是笑,没有大人世界的人情世故和斤斤计较,情绪来去都很快,一颗糖就能哄好,擦掉眼泪还会对你笑,你对她好,她也会对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