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掌捂着眼睛,不想让那些越来越模糊厚重的水雾掉落下来。
可是他的背影,好遥远。
在手掌再次放下时,终于又能看清他的背影,他的轮廓落拓在帘幕上,无法从他的沉默中分辨出他此时的神情。
“林嘉远……”她只能尝试着叫他的名字,就像尝试着想要抓住他,“你能不能,不要放弃我。”
“我会做到。”
“我真的全都会做到。”
他和她之间其实隔着一层薄薄的帘幕,他听着她用压抑着眼泪的嗓音,很努力很努力让自己听起来平静,可是每一个字里的坚强都在临界点。
即使不回头,也能够想象到她现在的样子。眼睛都已经红了,那点脆弱的力气其实轻轻一拨就能推开,但她始终死死抓着,生怕他真的会松手。
他坐在她的面前,近到转个身就能看见,比这一年的任何一次陌生的相处都要近,她的每个字都像外面磅礴的大雨,雨水重重砸在心脏上,密集又脆弱的疼。
很久后,他才开口。
声音也有点低哑,“如果不放弃的话,以后的每一天都会像今天这样,明白吗?”
她还是固执,“我不要。”
他再次安静下去,看着自己的伤口,说道:“很辛苦,我也不会陪你。”
“我会努力的,我一个人也可以努力。”
她固执地保证,生怕一丁点的迟疑就会被他丢下。
雨声密集地砸落,外面早已风雨飘摇,命运如丝,寸步难行。
很久后,他叹了口气。
“好。”
而后他问,“江同学有喜欢的大学或者城市吗?”
她怔了一下,如实回答:“没有。”
听到林嘉远的笑声,她忽然就想到初中那年也是,他问她有喜欢的高中吗,她那时候一点都不喜欢学习,挠挠头不太情愿地说只要是学校都不喜欢。
那时候林嘉远说,你不问问我吗。
那是鲜少有的,林嘉远主动让她问他什么,以往从来都是她在说,他安静地听。
“你呢,你有想去的大学吗?”她连忙问。
他低下头继续涂着药,回答道:“我可能会去北方。”
“那我也去。”
“离南江很远。”
“我要去。”
他很轻地笑,“好。”
“以后,”他又开口,药水涂在伤口上的痛觉深刻,他忍耐了一会儿,才平静地说:“不要再哭了,我没法给你擦眼泪了。”
“……好。”她迟疑着,看着他在面前的背影,“那,我现在可以到你面前来吗?”
“伤口很丑,会吓到你。”
“不会的!我已经成熟很多了。”
“可是弥弥,我不想被你看到我丑陋的样子。”
听到他的称呼,才平静下来的鼻尖又感觉到酸。
他都这样叫她了,一定是很不愿意很不愿意,带着点哄劝的示好。
外面的大雨还在下,一时间的安静下来,时间因此显得漫长。
但是他们都知道,时间是沙漏里飞速流动的砂子,所有砂子都落下的时候,他们又要回到陌生的对角线,所以每一粒砂子,都要珍惜。
可是时砂好像已经快要流尽了。
他明明就在面前,那么近。
她忍着鼻尖的酸楚,握住最后的砂子,向他解释着:“班上那些人胡说八道的话……你不要信。”
林嘉远怔了一下,药水刺激着伤口好疼。
她在帘子后面,看不到他的神情,只能听到他略无奈的轻语,像叹气,“我们弥弥都哭成这样了,我还怎么可能信。”
她抿着唇,还想跟他说什么,可是想说的话好多好多。
雨声磅礴落地,像敲响命运的钟,已经快要到尽头。
她一秒钟的视线都舍不得从他的身上挪走,而后听到他说:“还有一年多,会很辛苦,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照顾自己,不要生病。”
这些在没有了他陪伴的日子里,她一遍一遍学着他的语气告诉自己的话,这一次终于再次听到他说。
她好像也清楚。
这也许是毕业之前最后一次听了。
所以她也要告诉林嘉远,“我会乖的,我会很努力学习,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而帘幕后的轮廓静了一会儿,他只是叹气,“不要让我担心。”
医务室的门推开了,校医一身雨水回来,见到她,以为她是被雨困在了这里,好意说道:“外面雨下得很大,门口有个带了伞的男生在接自己班落单的同学,你看看能不能同路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