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下次受了伤,他还是会无奈又耐心地给她涂药。
她怕疼又娇气,只是想再多看一眼他温柔的眉眼。
而现在他不在身边,她一个人也要好好长大。
可是在背后涂不到的地方,她伸手怎么都够不着,还因为扭动而拉扯着疼痛更重的那一刻,她死倔着一晚上忍着没掉的眼泪,在这个时刻才再也忍不下去的脱眶而出。
她哭了一场,累得睡着,第二天一上午就被叫醒。
是几天都见不到一面的爸爸欣喜地出门给她买了很多衣服,拉着她起来试,两人像打扮洋娃娃一样一件一件的给她套上。
注意到她胳膊上起来的红肿淤青,在三十多度的热天,找了件长袖给她穿上,一遍遍问着你同学怎么还没给你发消息,爸爸笑脸催着:“你给你同学发个信息主动问问。”
妈妈一边给她套着袖子,也一边应和:“就是,都是同学,你主动点啊。”
毛躁的动作碰到了她的伤口,她痛得一下子就皱起了脸,妈妈以为她又是摆脸色不乐意,当即骂道:“你昨晚还没挨够打是不是?少给我摆小姐架子,受不了就去你舅厂子里干活,早点给家里赚钱,供你吃穿供你读书还给你供出脾气来了。”
等到沈既白的电话打来,才终于结束了这一切,爸妈两人从未有过的隆重亲自送她下楼,连中考那天都没有过这番待遇。
来接她的人依然是他的司机,看到不是沈既白,她暗自松了口气,她其实不知道该怎么以这个样子面对他。
见到他的司机,她爸妈都格外殷勤客气,说着添麻烦了、多加照顾等客气漂亮的话,言语中却不忘透露出他们同学之间关系好,以此拉着近乎。
她转开了脸,却看到楼上几户人家都开了窗户,正状似不经意地往下看着。
在他们这样的老旧小区,像是装在一个鱼龙混杂的大箱子里,家家户户没有秘密,谁家媳妇顶嘴、谁家老公出轨、谁家孩子不听话,一阵风似乎的,转眼就能成为家家户户饭后茶语的谈资,她昨晚在院子里当众挨打的事,自然也逃不过每一张嘴。
她爸爸才升职的这一年,家境阔绰了不少,她妈妈在牌桌上都扬眉吐气许多,不经意地显露着优越,每家见了都说羡慕,现在听说工作保不住,都免不了看笑话。
现在瞧见了转机,他们又迫不及待地向大家要回面子。
这样的寒暄终于结束,她才沉默着跟着沈既白的司机出了小区,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抬头跟对方说话。
只是那些成风的嘴还是逃不过吹进耳朵,才走出了小区门口就听到两个出门买菜的阿姨在门口碰见了,正在闲聊着她的名字。
她脚步停住,没敢走到她们的面前。
司机也跟着尴尬站住了。
然后就那么静静听着。
“你是没瞧见,老江平日里十天半个月的不着家,今儿一大早就出门去了,给闺女买衣服买裙子,打扮得跟要卖女儿似的。”
另一个吃吃笑着,“可不是卖女儿?说是小孩子之间一块儿玩玩,人家那有钱人家的小少爷也是十六七岁的大小伙子了,现在的年轻人有什么不懂啊?这年龄多得是搞大了肚子辍学的,还真以为这年龄还是单纯的小孩子一块儿玩玩呢?那夫妻俩打的什么算盘谁不知道啊。”
“孩子也是可怜,男人一个月没几天着家,当妈的一天到晚栽在牌桌上,女娃娃一个,从小就自己上学放学没人管,没被人贩子拐了去都是命大。听说现在学习成绩还好着呢,孩子没学坏还懂事,也不知道怎么长大的。”
“可不是,我家那个不争气的,拿棒子打都学不进去。”
“依我看啊,老江这三天两头的不着家,八成是在外面有小。”
“这话可别被江家那婆娘听着,彪悍得很,昨晚打孩子那架势你是没瞧见,也不怕把人给打死了,今儿一大早还打扮好送出去,真是造孽。”
她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自己生活的世界,好像笼罩在一个玻璃里的水晶球,留给外面璀璨晶莹的一面,而玻璃里面万年不化,即使烂到发臭,也只会看到璀璨美丽的落雪。
直到玻璃球被打碎的那一天,粘稠的、腐烂的液体争先恐后的从碎片里涌出来,这个美丽的容器碎成无数片,才会闻到其实早就已经溃烂。
她们聊够了才散了,闲言碎语飘进风里也跟着散了。
司机在旁边已经面露尴尬,饶是见多了人情世故,这会儿也尴尬着,只干巴巴替沈既白说了句话,“我们少爷不会像她们说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