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翰林院的仆役在饭厅摆了饭,今日当值的官员都去了,只不见祝云晟。
“祝编修是来了的,且这几日吃住都在翰林院呢。”仆役如此答。
卢侍讲有些不解,又问:“分给他的差事很多吗?何需这样日以继夜?”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祝编修原还是告了病假的,可病假未过半他就又回来了,看着脸色也灰白白的,小的问他身子好了没,他咳了好一会,才说差不多了,与书为伴更静心什么的。”
卢侍讲就让灶上留了些好克化的粥水,随他一道给祝云晟送去。
房门一推开,卢侍讲就见祝云晟裹着件褪色的旧棉袍坐在书堆里,翰林院很多小官家境都不好,一件棉袍穿几年再正常不过,可祝云晟是将军嫡子,这事儿搁他身上,只能说是十分俭朴。
“鹤望,忙起来怎么都不知道吃饭?先别弄了,过来吃饭吧。”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卢侍讲快步走了过去,就见祝云晟趴睡在桌上,脸上红得很不正常。
卢侍讲反手一触,烫得厉害,轻推了祝云晟几下,他都没反应,忙着人去请大夫来。
好不容易看诊写方子抓药煎药喂药,祝云晟却是全吐了,大夫说他常年食不熨帖,肠胃有损,所以喝不下,只好先泡药浴退热,喂他喝点乳粥。
“常年如此?”卢侍讲惊诧地问。
这时候祝云晟身边的随从平心‘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将他这几日所受的种种刁难都说了出来。
众人虽猜得到祝云晟在家中不受重视,但绝不会知晓他过得这样艰难,继母兄弟皆不拿他当人看!
卢侍讲义愤填膺,当即叫人去祝家递消息,说祝云晟病得很重,祝家既然少炭缺米,那就让翰林院来填这个空。
翰林院虽然大多都是笔杆子,但做到了侍讲、侍读这个位置上的官员,那都可以轮流给皇子讲学,甚至侍奉御前的,口舌自然也不弱。
饶是施氏再怎么不懂,也知道祝云晟这一回跑到翰林院里去病,被翰林院的侍讲递回来一句‘翰林院虽然清苦,但还不至于叫人吃馊粥,熏劣炭’。
这等情况,远不是她发卖乳母,敲打下人,颠倒黑白,用孝道强压可以摆平的了,思来想去,只能让祝云赋带着下人和四骑的马车去接祝云晟回来。
祝云赋没见到祝云晟,先见了卢侍讲,只听他问:“可也读书?”
听他说念过太学,卢侍讲又问:“可也考过什么功名?”
听他说才疏学浅,卢侍讲笑道:“既有自知之明,就该同你兄长虚心求教,父子兄弟才是香火一脉,不要学了妇人心胸!”
祝云赋忍气,一一应下,但还是没有接回祝云晟,他似乎就铁了心要在翰林院养病了。
第46章 消逝的梅花
“祝公子在翰林院养病, 你要不要让三善做些补品送去?”林谨然翻捡着被何风盈撇下的一摞料子,没话找话说。
“翰林院是官府衙门,又不是寻常人家。”何风盈硬邦邦地戳了回来, 叫林谨然自讨没趣。
这时候做冬衣已经有些晚了,可前些日子董氏哪有这个心思。
林谨然心中有愧, 什么好料子、贵料子都不敢拿, 只等着何风盈、何青圆挑剩了,她再随便拿一些就行了。
但只见何风盈挑好了, 董氏睨了她一眼, 道:“你怎么不拿?”
林谨然忙道:“想着叫妹妹先挑。”
“她禁足呢,何必做新衣。”董氏叹了口气,摇摇头。
何风盈斜了她一眼, 似乎是不满她提起何青圆, 让董氏伤心头疼。
林谨然再不敢说什么,只随便指了两匹, 董氏扫了一眼, 指了指一匹丁香色的棉布, 道:“也给紫绫做一件吧。”
浓紫尊贵,百姓不好上身, 丁香就是浅紫。
原本毛姨娘的穿戴都是林谨然来安排, 董氏平常给她脸面,很少过问。
林谨然什么都不敢说, 只道:“儿媳替毛姨娘谢过母亲。”
何青圆在家中禁足之后,何迁文一次都没有去看过她,董氏一见她就伤心, 也不怎么去见她,不过也有叫秦妈妈去问。
渐渐, 林谨然也去少了,除了何风盈之外,算得上常来的竟只有何霆义了。
头两回是受董寻舟所托,给她送糖果子、送书进来的,后来他也熟络了,即便没有董寻舟相托,他自己下学之后,也会进来坐坐,陪着何青圆下一盘棋。
柳姨娘拦过他两次,但是无果。
何霆义只道:“姨娘,二姐原先送我的小印章和小棋子都是她自己手刻的,你说穷酸,我觉用心。你说她霉运当头,不好沾染,我觉她虽时运不济,但总有翻身之日,反正说不到一处去,姨娘还是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