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露认为尚娜娜是接近真相的人,她马上收起大衣,换上平日穿的羽绒服,去往杂技团。
自从吕向东挨了打,他确实没再揍过尚娜娜。一来怕王健报复;二来他受伤不轻,王健朝他腰窝里踢的那三脚够他在床上养半个月,想揍人也没力气。
尚娜娜虽然没有再受皮肉之苦,可吕向东开始使阴招,不给尚娜娜吃饭,更不会给她零花钱。厨房门上装了两道锁,一到饭点儿,吕向东要么一个人在厨房做着吃,要么出去下馆子,一口都不给尚娜娜。
林白露站在杂技团门口敲门,大铁皮门跟铁皮鼓一样,声音在门洞里共振,咚咚咚,能传出一里地。
尚娜娜裹着军大衣,慢悠悠从里面走出来,脚跟儿拖地,饿得直不起背。她开门看见是林白露,颇感意外,强撑着把背挺起来,微微仰着头,一副不欢迎的样子。
“你来干啥?”尚娜娜低声问。
“我想问你点事,南琴的事。”林白露扶着自行车说。
“你爸干啥事你不比我清楚?”
“我什么都不知道,他死了我才知道的,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报警?”
“我早就知道啥?”
“南琴的事,你早就知道了。”
“你听谁说的?”
“你自己说的,上次你去我们学校跟我说的你忘了?”
尚娜娜重新软下后背,有气无力地说,“我说的那都不是一码事。”
“你那天说林文斌是强奸犯,怎么不是一回事?你早就知道南琴被猥亵了,你要是早点报警,说不定就没这么多事了。”
“我要是知道你爸对南琴干那事,用不着南琴她妈出手,我先把他杀了。”
“那不是我爸。”林白露低下头,冷冷地说,“你别一直你爸你爸的,我也不想有这样的爸。”
“跟我有啥关系?你到底想干啥?”
“我就是想知道林文斌到底对南琴做了什么。”
“你问我,我问谁啊?我也想知道。”
“你不知道,那你那天怎么突然跟我说那个?”
“你爸啥人你还不清楚吗?我要早知道他是个强奸犯,我都不让他进我屋。”
林白露乍一听,没明白过来,再一转脑子,似乎懂了,惊讶道,“你说你也……”
“我是差点儿。”尚娜娜翻了个白眼。
“真的假的?什么时候?”
“元旦,就南琴跳楼那天,要不是我反应快,跟他打了一架,估计我也让你爸强奸了。”
“元旦……”林白露回忆着,恍然问道,“他脸上是你抓的?”
“我就应该抓死他,然后跟南琴说强奸犯死了,她就不用跳楼了。”尚娜娜轻轻叹了口气,又说,“你爸就应该自己跳楼,临死还连累南琴她妈变成杀人犯。”
“你能别说他是我爸了吗?”林白露忽然哭起来,放声大哭,她哭着说,“我又不是强奸犯!他干了啥事我又不知道!我又不是坏人!你们凭什么骂我!”
尚娜娜ʟᴇxɪ眼中最骄傲的小公主突然哭成这样,尚娜娜一下子也没了脾气,她不会安慰人,只伸手拽了拽林白露的袖子说,“别哭了。”
“我就说不去学校,我妈非让我去!”林白露越哭越大声,“他们就等着我回去欺负我,我再也不去学校了!”
尚娜娜又扯扯林白露袖子说,“你别哭了。”
林白露站在杂技团门口哭了五分钟,哭累了,嗓子也哑了,忽然说,“我走了。”
林白露把车把一歪,调头要走,尚娜娜突然问,“你跟南琴一个班吧?”
“嗯。”林白露点点头。
“我跟南琴是朋友。”尚娜娜靠在大铁门上说。
林白露低头看着自行车,小声说,“我们以前也是朋友。”
“那我怎么没听她提过你?”
“她也没提过你。”林白露说着看了一眼尚娜娜。
“那天你们全班来看狗熊表演,南琴怎么没来?”
林白露心里一沉,含含糊糊地说,“我忘了。”
“那会儿我们俩还不认识呢。”
“你们怎么认识的?”
“看狗熊认识的,她喜欢来看狗熊。”尚娜娜笑说。
林白露低头沉默了片刻,缓缓说,“其实,我对不起南琴。”
林白露说完又开始啜泣,尚娜娜怕她又哭得停不下来,急忙劝道,“跟你没关系,你爸是你爸,你是你,干坏事的又不是你,别哭了。”
“其实那时候我…… ”林白露把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她低头说,“都过去了,后悔也没用。”
“人都没了,哭有啥用,我就两个朋友,南琴一死,就剩一个朋友了。”
“朋友多有什么用?我在学校那么多朋友,现在不照样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