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楼梯口走两步,她停下回身望望嘉图的背影,内心蓦得泛起一股失落。这种感觉像是针对自己——她不懂为什么会对徐植说出那样伤人的话,不,其实不是第一次,其实只是阴差阳错事情就那样发生了——可她过不去,恨意变成一种寄托,她总在想,如果当初不是徐植,如果不是因为他,后面这些天翻地覆根本就不会有。
关于嘉图父亲,是不久前无意中从楼下闲聊的叔叔阿姨们口中听到——“嘉图一晃眼也成大姑娘了,跟她爸似的,见谁都乐呵呵”“嗨,孩子心里指不定多难受,不然当初上海那么好的工作说辞就辞了,非得跑回来”“陈教授也是福薄,犯病偏偏赶上家里没人,要不说好人不长命呢。“
冯悦那时才知道,楼上平日只有一双母女出入,只因她们也在守着一方“失去“。
可她们不怪、不恨、不觉得不公平么?
为什么同样失去生命挚爱,她们就可以,而自己不行。
难得静伊在家。嘉图与静伊父母打过招呼,两个小姐妹便关起房门,开启悄悄话模式。
嘉图自然先问起简父的身体。
“昨天刚出院。”静伊告诉她,“恢复的还行。简阳去他爸妈那边住,我就回来了。”
“到底什么病?”伙伴们并未谈过细节,加之前阵嘉图也忙,便没多打探。
“就岁数大了嘛。人一上年纪,身体零件总有几个不好用的。”静伊粗略带过,更靠近她一些说道,“简阳跟我求婚了。”
“啊?你答应了吗?”嘉图问题一连串,“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求的?你怎么才说啊!”
“就他爸住院那天。没什么仪式,我俩走在路上,他就说了。”
“天!”嘉图笑,“有点浪漫。”
“我当时没答应。一是太突然了,没想好。二来也想问问我爸妈,问问你们的意见。”
“所以现在?”
“我打算答应。”静伊看着她,认真说道,“你也知道我这人墙头草,别人随便说句什么就被带偏了。但结婚这事儿,嘉图,我谁都不问了,想自己拿主意。”
嘉图点点头,等她说下去。
“这阵子我俩住一块嘛,各方面都挺合拍的。”说道这里,静伊羞涩地笑笑,“包括那方面,晚间无限快乐。”
“食色性也!”嘉图小声逗她,“房子隔音好不好?”
“哎呀你好烦!”
两人斗闹一阵,重回话题,静伊双腿盘在床头,“我仔细琢磨了下,其实我和简阳之间的相处都是可以解决的问题。没有两个人就是天生合拍的,总会有摩擦和碰撞,对吧?”
嘉图沉了沉,问道,“简阳有变化吗?”
作为要好女伴,她最担心的是静伊受委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静伊知她心意 ,肯定作答,“他有。这种变化我能感受的到。”
嘉图便不再多说。决定已经做了,女伴虽偶尔会动摇,但绝不草率。一段感情中,再好的朋友也只可是旁观者,她相信这是静伊深思熟虑后对人生负责的决定。
敲门声响起,静伊母亲端一盘水果进来。tຊ瞧着两个小姐妹亲亲密密的模样,放下盘子笑了笑,“又讲悄悄话呢。”
“妈您快休息。”静伊赶人,“我俩速战速决。”
“瞧瞧,儿大不由娘。”静伊母亲戳下她脑门,转而面向嘉图,“你妈头一阵跟我说你在帮朋友找房子?那天楼下聊天,8 号楼三层有一户要租,比咱们这儿面积小点。”
“真的?”嘉图大喜过望。
“人家老两口本打算卖,搬儿子那边去给看孩子。但现在房价又不好,尤其咱们这老破小。后来就说有个利索人住着先租也行,等孩子大了他们没准再搬回来。”
“我那朋友非常干净,没到洁癖那份儿上也差不多。”嘉图想到徐植,笑了一下。
“那行啊。我明天过去跟他们说一下,回头哪天你带着人来看看。”
“没问题!谢谢阿姨。”
房门重新关起,静伊一脸坏笑,“从实招来,哪个朋友?”
“徐植。”
“他不在高新上班么?为啥要搬来咱们小区。”
“就……”嘉图一时也不知从何讲起,含糊带过,“以后再跟你说。”
“好吧。”静伊眼睛一转,“呦,你怎么知道人家洁癖?去过他家?”
呵,公安院校真不是白上的。
嘉图故作嗔怒,“不去干刑侦可惜你了!”
“不否认等于承认,那就是去过。”静伊心满意足,“我觉得他挺正派。”
“正派。”嘉图不由一乐,这个颇有些老派的词倒还真适合徐植。
“好啦,不逗你了。”静伊恢复盘腿的姿势,用牙签扎一块苹果塞进嘴里,咀嚼两下说道,“我和简阳哦,所有问题都源于我们两家不算门当户对。又或者说,我总觉得不是。你也知道,他父母做生意,论物质条件,确实比我们家好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