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狭小空间里暗生出一个隐藏的秘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蒋数提到惠子,应是刚才在吧台见过的短发女孩。蒋数说我真没想到惠子跟你一起出来干,这姑娘挺勇,工作说不要就不要了。袁天磊便笑,我这酒吧不是工作?蒋数“啧”一声,那哪儿一样,坐办公室跟在酒吧,咱们不觉得,别人眼里一个是正经工作,一个不务正业,天壤之别。
“我知道。”袁天磊应一句,没有多话。
“惠子哪年的?”
“可能比你们小点儿。”袁天磊问,“你们仨同岁吧?二十……”
“二十九。但我跟静伊都正月生日,嘉图腊月,算起来她比我俩小了快一年。”
“又开始了。”嘉图听着话音翻个白眼。
“没礼貌!”蒋数与她斗嘴,“怎么跟大哥说话呢。”
“行了。”静伊摆明立场迅速站队,“不是某人一口一个姐姐求着嘉图抄作业的时候了。”
蒋数怼一句,“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就你记得清楚。”
“非要掰扯,”静伊握握嘉图的胳膊,“我俩还记得你幼儿园尿裤子不好意思跟老师说呢。”
“田静伊!”蒋数气急,姑娘们却咯咯咯笑得愈发欢快。
车拐了弯行至小区路段,速度跟着慢下来。正因如此,嘉图发现了徐植——还是那辆北京牌照的黑色越野车,他倚在后备箱上,正低头踩灭地上的烟头。
“前边正门停就行。”蒋数扬手指挥,又问,“我明天几点到合适?”
“八九点?别太晚,我估计他们也就坐一会儿。”袁天磊停车,“你们小区就一个门?用不用我往里开一点?”
“别,不用。”蒋数边解开安全带边告诉他,“后边还有个侧门,但这段修路封了。我们仨一直在这片混,再说老小区安全的很。”
“你住得远吗?我再tຊ带你一段?”
“真不用,看见那栋楼没?”蒋数顺着车窗指指不远处的高层,“我穿个马路就到,一根烟的功夫。”
“那行吧。”袁天磊见姑娘们已经下车,后面亦有车辆跟上,于是挥挥手,“下次见。”
嘉图与静伊齐声感谢,目送他离开。
“哦对,差点儿忘了。”待车开远,蒋数面向嘉图,“磊哥有个亲戚的孩子今年毕业,学经管的,想跟你打听打听就业情况。我把你微信推给他啊。”
“我帮不上忙。”嘉图面露难色,“想来我们这儿直接投简历就行。”
“人家要说想投简历,你就帮着递一下,完后告诉这都人力管,你做不了主就完事。”
“那加我干嘛。”
“你……”蒋数气得戳她脑门,“猪脑子。“
从片语间听得大意的静伊赶忙从中调停,“袁天磊不是要给蒋数介绍生意,正巧自个家赶上有人学经济的,这不正你对口。你加个微信指点两句也行,递个简历也罢,事儿显得给办了,就当替蒋数卖个人情。“
经这般点拨,嘉图才回过味来,“加加加,我加行了吧。“
“念书念傻了,快学学社会生活吧。“蒋数心满意足,扬手搓搓她脑袋。
“也就是你。“嘉图打掉他的手,转身朝小区反方向走。
“干嘛去?”站在原地的两人异口同声。
“去超市!”
蒋数掏出手机,推送完嘉图的名片,重新收起电话朝静伊扬扬下巴,“有心事?”
“嗯?”
“感觉你无精打采的。”
静伊叹口气,低下头百无聊赖用右脚脚尖点两下地面,这才将简阳的事情悉数告知。
她原本是不愿也不想说的,但是太烦了,就像一根浮木飘在水面上,够不到岸边亦沉不下去,选择的权利好似被全权剥夺,心里又空荡又泛着一丝难以描摹的……委屈。
“就不去能怎么着。”蒋数语气有些不耐烦,“我就烦简阳这套,咱条件配他绰绰有余,一天天的,他哪儿来的优越感。”
“不是简阳,是他们家……”
“有区别吗?”蒋数扯出一个苦笑,“我爸跟我妈一穷二白时候结的婚,他俩没感情?单独过未必走到今天这一步。”
静伊完全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再往下走,走至婚姻那一步,自己所要面对的绝不是简阳一个人,有他的父母,有他的家庭,有与之切不断割不舍的各色关系。除非那个人足够坚定可信,否则便会陷入泥潭沼泽,一步踏进去与深渊无异。
而可悲的是,现在的简阳似乎不足以变成她的支撑。
对面餐馆送走最后一桌客人,三五服务员正忙着做收尾工作。一个不小心,有人踢到地上的啤酒瓶,绿色的玻璃瓶应声倒下随之滚出一段距离。它最终还是停下了,静静注视着目之所及的一切。好像知道即便此刻无人理会,最终还是会被拾起并被放置到同伴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