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春日(128)

用世俗标准衡量,冯悦的确选了最差的那个。

“之后你们就熟了?”

“对,经常一起吃饭,也出去玩过几次。再后来我去德国,毕业后又回北京,在第一家公司干了差不多五年,之后猎头来挖,这就和任伟到了一个公司。”徐植掏出烟,向嘉图使个眼神像在问她可不可以,嘉图点头,他便起身离她远一步,点燃。

天边出现一抹朦胧的亮色,太阳要升起来了。

徐植就那样望着一缕亮光,如果定要形容有什么表情,嘉图觉得是失败。

是一种也许在回忆,也许在反思,无论如何都充满失败感的神色。

“前年秋天一个晚上,突然要搞个挺急的测试,难度不大,但是得有人盯。那时候我们研发中心有三个组,一组组长是整个研发的老大,三组负责人刚来入职不到一个月,这个事儿就自然而然落到我这儿了。但那天其实我也不行,有个同学从德国回来,在北京停一晚上第二天飞,专程来看我们几个留在北京工作的,大家早就约好一起吃顿饭送他。但,反正排人头的时候,我没说。”烟已经灭了,徐植将烟嘴一小坨海绵在手里揉了揉,扔进旁边垃圾桶,重新坐回花坛上。

“我跟任伟说了,让他替我一下。就是那天晚上出的事儿。”

“什么事儿?”

“人没了。从顶楼被人推下来,十四……十四层的楼。”

嘉图单手捂嘴,轻轻“啊”了一声。

想一千念一万,她都未曾料到是这样。

原来如此,冯悦心里走不掉的人和过不去的执念,原来如此。

在沉默的间隙里,徐植眼眶红了。他半垂着头,情绪排山倒海,可又想要把事情全貌原原本本告诉嘉图,声音tຊ抖得更厉害,“第……第二天早晨被人发现报的警,没了两个人。另一个是楼里其他公司的,调查取证时发现那人赌球,欠了很多债。警方调监控录到一段他们在顶楼说话的画面,推测可能是想自杀任伟去拦被带了下去,也可能有报复社会心理推了任伟之后自杀。”他双手掩面摇了摇头,“无解。整件事……到最后到现在都是谜。谁也不会知道了。”

嘉图半晌说不出话。像有一股气流堵在嗓子眼,吐不出咽不下,就只不上不下塞在那里。

“任伟出事儿的时候我在干嘛,我在望京跟人喝酒,我喝的五迷三道第二天天大亮才起来。我总是在想,忍不住想,为什么非要换他留下。你知道任伟怕我麻烦连系统里测试执行人都改成了他自己的名字。这件事在公司看就是我分派给了手底下人干活结果出了意外,跟我一点儿关系没有。可有没有关系我比谁都清楚,是我,是我拜托他替我干这个活儿,不是什么命令,他也可以拒绝。他……他就纯粹是为帮我的忙。”

嘉图尝试安慰,“你留下结果是一样的。”

“不,不一样。”徐植否认的坚决,似已将这种假设思考过无数次,“我比他高,体格也比他壮,发生争执我能躲过。而且我没有他那么强的同理心,察觉到不对我可能就报警了就走了。他干累了经常去顶楼天台休息,但我很少去。如果那晚是我留下来,嘉图,未必会多失去一个人。”

是有多懊悔,才会归拢出所有不可能发生的假设并一一精确到分厘。嘉图不知道这些假设对于徐植来说,究竟是自救还是自毁。

白日地中出,红霞漫天际。又一天开始了。

她眯了眯眼睛,而后看向徐植,轻轻道一句,“如果我是冯姐,大概也会恨你吧。因为没有其他人可以去怨恨。”

真正的作恶者已成亡灵,多像命运的玩笑。

至此,冯悦的怨恨若要有寄托,徐值的存在就是有且仅有的唯一。

徐植低着头,没有对这句做出回应,过了一会儿说道,“好像大三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吧,他俩吵过一次架,差点儿分手。起因是冯悦给任伟买了一台笔记本,大三课满,我们专业用电脑又用得多,他天天跑机房确实不方便。那次任伟特别生气,在宿舍楼下打电话打到熄灯才上来。他其实挺敏感的,想得多,介意的也多。”

“成长环境不一样,看待问题的角度一定会有差别。”

“是。所以我入职前特意跟他打了声招呼,我进去职级比他高,一个宿舍兄弟,怕有别的想法。那时候是我第一次感觉出任伟有变化,就是明显的……平和了,不拧巴了。”徐植做个深呼吸,“冯悦对他影响很大,在任伟心里,冯悦既是爱人,也是亲人。这么多年,他们之间的感情早不是普通情侣那种动不动吵架会要分手。他们克服了太多太多,很深厚,很坚固。如果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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