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春日(127)

徐植坐在花坛上,高度与她差不多。出来时没有穿西装,只在羊绒衫外套了件大衣,所以嘉图可以看到毛衣领口处露出的白色 T 恤边缘,也能看到那层布料上面一点儿凸出来的喉结。

是一个不太明显的吞咽动作。

“想跟你说说冯悦的事儿。”他这样回答。

“要不我先说吧。”

因为那些话,过了今晚可能就再也不会说了。

大概夜太安静,嘉图的声音也跟着沉下来,“你知道我干过最蠢的事儿是什么吗?”

徐植看着她,抿了抿嘴。

“有一年生日,静伊送了我一个礼物,是本《答案之书》。就是心里琢磨一个问题,随便翻开一页,有一行字会告诉答案。我翻箱倒柜把那本书找出来了,我问它你今天会不会给我打电话,我问它怎么才能变回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问它能不能让你像我一样,想一个人,你想我想得彻夜失眠脑子里反反复复只有我。徐植,我把那本书当成许愿书了,每翻到一个不好的、不能接受的答案我都会再翻一遍。傻不傻?”

她没有留给他回答的时间,如同自语般继续喃喃,“还有一天下大雨,我就坐在窗边,看着雨水顺着窗户哗啦哗啦往下淌。那天我跟自己说,如果这场雨停你还不联系我,那就算了。是我自作多情,是我钻牛角尖,是我记性太好发生的点滴全部都忘不掉。我没等到你的消息,彩虹都出来了还是没有。我想象着自己这样的时候,你也许在和另一个人亲吻,你们在牵手散步,你们正在超市里研究一种酸奶的保质期。就……心脏一直怦怦跳,胸口都在震荡的感觉。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不争气,哭到根本停不下来。”

“嘉图,我……”

“那天在小区碰见,你帮我们把东西送回家然后就走了。我妈问咱俩怎么了,是不是有误会。可是徐植,我真的不知道误会儿出在哪儿,出在哪一天哪一件事什么场景,我甚至不确定发生在我们之间的算不算误会。我爸总跟我说经济学是一个特别宽泛的学科,但本质是研究行为主体,什么宏观调控、资源分配、市场规律,这社会出现一切可以进行总结的东西都绕不过人与人性。我吧,我总觉得我对人看得挺清楚的,可我就是看不清你。没有迹象、没有规律、没有前因后果,奇怪么。”

很好,压制住了哽咽,没有掉软弱的眼泪。

徐植十指交叉紧紧扣住,一时语塞。

在他的印象中,嘉图从未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那些字句排布出画面一张一张叩击他的大脑神经,一会儿是书,一会儿是大雨,一会儿是超市的购物袋,一会儿是她哭着的脸。很凌乱,却又很清晰,以至于他觉得自己像一台正在高速运转的 GPU,只是不知道计算的目的与要得出的结论究竟该是什么。

“对不起。”他最终吐出三个字,许久,又补一句,“我这段也挺不好的。”

再强的运算也无非基于数据,而数据与人的最大从差别是,人有真心。

嘉图笑,可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泪是情绪的传达者,可以因为喜悦,因为悲伤,因为愤怒,因为委屈,原来,也仅仅可能因为你说的一句话。

“别哭了。”徐植扬手蹭蹭她的脸,“你这样我更难受。”

“好吧。”嘉图做个深呼吸,像对接下来的答案留足准备,“那换你。”

“一时都不知道该从哪儿讲了。”徐植轻微蹙眉,“有点儿没头绪。”

他鲜少会表现出“乱”。

“那就从最开始。”其实嘉图也不清楚该从哪里开始去听,但事情总归有因才有果,于是问道,“你和冯姐怎么认识的?”

“算聚会吧。”徐植陷入回忆,平平淡淡的语气,“我们宿舍老三大二结束要出国,他攒的局,那天来了挺多人。他一个朋友带的冯悦,好像她们同班,也有点儿给冯悦介绍男朋友的意思。我们宿舍四个人,子安你见过,老三,还有一个叫任伟。”说道这里顿了顿,“任伟是老大,寝室长。”

嘉图点点头,这是第一次听到的名字。

“老三那朋友原本想撮合冯悦和子安,但冯悦那天就表现得对任伟挺有好感,可能觉得他可靠,一直帮着挡酒什么的。反正没过多久他俩就在一块了。后来听说老三那朋友还劝过,意思就是一个宿舍四个人,偏偏就选了最那什么的。”徐植看嘉图一眼,声音有轻微颤抖,“任伟是孤儿,福利院长大的。”

嘉图倒吸一口气。

同宿舍相比,子安是北京土著,老三有条件能出国,而徐植——她虽不知徐植家境,但从相识以来了解到的信息,至少“家境”不算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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