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真进入了三打头的年纪——最近嘉图总这样想自己——所以变得越来越像长辈,越来越容易为一些细碎感动,也越来越会调整情绪任谁看上去这个年她都过得好到不能更好。
当然与徐植的交集仍存在。没有撕破脸的缘由,没有互视陌生人的必要,更没有斩断至一干二净的说法,他们只是默契地让这段关系冷却、回归,所以交集一旦露出枝芽,也就容许它那样生长了。
有一次是去修理厂找寿星吃饭——蒋数与静伊生日相隔三天,往年大多选中间某天,攒个局就一起给两人过了。今年静伊与简阳要二人世界,嘉图怕蒋数孤单,所以即便对方说这几天都在开发区门店大老远的别跑了,她还是坚持过来。这天晚上恰好赶上老赵来给儿子送钥匙,赵仁川介绍的话刚说一半,“爸,这是我们老板的好朋友……”,老赵便已笑着接过话头,“见过,见过。”赵仁川与嘉图一般诧异,抢着问你们什么时候见过,老赵说照片啊,徐工手机里有不少照片。未等细问,他急匆匆道今天全组加班得走了,不能让一帮小年轻等个老的。然而嘉图想来想去,自己与徐植真正合影好像只有去领小圆那回,她不知道所谓的“不少照片”究竟有几张,又都从何而来。只是那天晚上,她蹭了蒋数一个愿望——希望徐植少加点班,不要感冒。
还有一次是 Vivian 某日突然发来消息,没头没脑的一句“你们吵架啦”,嘉图回去一个问号表情包,对方秒回,“诶,图片好像没发过去”,嘉图便开始目不转睛盯着手机屏幕等待图片的到来——直觉告诉她那应该与徐植有关。大概过了半分钟,一张角度似偷拍的图片姗姗来迟——环境看上去是食堂,一张长桌上坐了五六个带蓝色挂绳工牌的人,大家像在就某一话题讨论,热烈的气氛呼之欲出。徐植坐在最边上,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拿着电话,人对手机发呆,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Vivian 又一条信息过来——这阵儿碰见他几回都这样,你们吵很凶?嘉图避重就轻回复——干活干傻了吧。“他干活能干傻?拉倒,我司就算车都败在手里他都不会傻,OK?”嘉图没有再回复,怕说多了暴露,更怕暴露的那份心思被 Vivian 捕捉了去转头就跑上楼告诉那个人。
又比如,某天和母亲一起去完超市回家,天已经没有那么冷了,但是风大,大到老李的呢子礼帽走几步就会被吹落。母女俩每人手里提两个大购物袋,嘉图累得浑身冒热气还要帮忙捡帽子,一个劲儿数落老李干嘛非得戴帽子出来。老李瞧着女儿来来回回蹲下起来也过意不去,嘴里直说出来时没这么大风,眼瞅着都三月了。袋子里放不下,拿在手里又别扭,母女俩就这样一路斗嘴往回走的时候,徐植从身后过来,先接过李妈手里的重物才叫声“阿姨”,而后又要去提嘉图手里的购物袋。嘉图躲闪说不用,我能行。他便绕到她身边用了些力气去抢,暗中较量下,她听到他低声说了句“听话”,手也就跟着松开了。老李问“今天休息啊”,他说“嗯”,又问“最近是不是挺忙的,都没怎么见你”,他说“是,要赶项目进度”,他们聊,嘉图听,都是些可有可无的闲话。袋子一直提到家门口,李妈招呼“进来喝口水”,徐植没太犹豫,“不了阿姨,还有个会要开”——你知道,今天休息和还有个会,拙劣的自相矛盾说辞。然后人就走了,嘉图不确定他有没有听到母亲那句——不忙了来家里吃饭。
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就像合体定制了一份计划表,对于遵守规则的人来说,计划中途当然允许有插曲,但目标既然放在那里,就都按照目标去执行吧。
二月底家中添一喜事,老李的驾驶本终于拿到了。偶尔,嘉图会想父tຊ亲当年那么被丈母娘嫌弃还是放下自尊一次次登门要把母亲娶回家的原因。父亲性子软,好像这一辈子除了学术没有执着去坚持的事儿,这也行,那也好,对待所有事儿都是呵呵一乐,怎样都没差。但母亲不同,强势又认真,坚持且计较,一件事能做到一百分绝不会到九十九分止步。比如她最嫌弃父女俩的一点就是东西拿出来从来不放回原处,比如现在只挂着蒋数母亲厂里的“财务顾问”一朝发现问题还是能把厂里的年轻小会计训得抬不起头,再比如她认为自己得会开车——时不时出去排练演出,一帮老姐妹又总操办自驾游,开车一下变成刚需,所以即便是全驾校岁数最大的学员开始连方向盘都不知道该怎么握,她还是铁了心要把这事儿干成。事实证明,功夫,大多情况下都不会辜负有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