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没有记忆的自己,即使过了无数次循环,大概也是没有感知的吧。
想到这里,夏沙觉得越来越像恐怖片。
但她强迫自己从恐惧冷静下来,集中注意力去思考这个可能性。如果是没有记忆的自己重复过了很多次循环,每一轮都是一样的话,那每一轮到这里,她都应该怀疑和发现这个事实了。发现这个事实的自己,会做些什么呢?
十二圈,男子五千米跑完。前三名,柯木、季晨和一个别班的不太熟的同学。齐默第四名,下场的时候精疲力尽。柯木看着脸色还好,但也讲不出一句整话。夏沙站在终点线旁,看着他们朝她走来。
这一次,季晨跑完了五千米。夏沙想起自己脑海中闪回的碎片,这是她这次改变的事。那她每次一想改变的事,都是一样的吗?
不,每一轮,一定有不一样的地方。
至少在柯木的观测中,她做了不一样的事。
不然这一次他对自己的煽动,不会这样用力。他知道顺着自己的性格,不会正面去挑破齐默留给自己的暗疮。他对她讲的那些话,是观测了很多遍的结论。
一个没有记忆的自己,在一个熟知地图的人的引导下,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这个结论,听上去实在是不太让人愉快。
自己完全处在信息不对等的劣势。
之前这个她可以忽略的不适感,在此时显得特别重要。
为什么柯木的记忆是可以继承和完整的,而她没有?可以有几个假设,第一,这是她循环的第一次,之前那些闪回碎片只是她多想了;第二,在循环的过程中,有选择机制,她选择了忘却;第三,她是被动忘记的,并不是她主动做的选择。
夏沙当然愿意去相信第一个假设,但她也知道,有些事就像工作之后长出来的白头发一样,以为表面的剪干净了,再往下翻,又会是一层又一层,以为剪完了只是侥幸。又或许更像是到南方之后看见的小强,在你发现有一只的时候,其实你的房间里已经有一百只了。
柯木不是高考后回来的,这个事实,是她发现的第一根白发。
她还不确定,要不要把下面的头发翻上来检查。
但其实,她的确定与否无关紧要,因为从柯木约她在河边那次见面时,他就非常希望夏沙以为他和她都是第一次循环。
那一定是他认为,夏沙这样的认知,对他有利。
夏沙仔细地回想了一下那次的对话,柯木的回答。
“能考上哪里就去哪里。”
“我说的都是实话。”
还有最后给她的忠告,“不要太努力了。我看你这样,挺累的。”
这一切放在他已经循环了多次的视角下,有种顺理成章的疲惫。
而夏沙,这一次的夏沙,在他看来是新鲜的。
如果说她还有什么优势的话,那大概是现在的柯木显现出来的目标,是觉得满足这个新鲜的她的心愿——无论是显露的还是暗藏的——会是通关的要点。
夏沙觉得这个结论很奇怪。
如果柯木对自己的引导和试验做了不止一次,那之前失败的原因是什么呢?
不管是什么,好像是只有柯木才会知道的答案。而能不能从他那里要到答案,夏沙表示怀疑。那次河边的对话,已经给了她答案,柯木对于不想告诉她的事,并没有吐露的可能。这是他们后来相处的默契,可以说是夏沙尊重他的隐私,也可以说是她不想做无用功。
但现在,这个隐私与她关系似乎很大的时候,夏沙觉得似乎是不能再尊重了。
“不要太努力了。我看你这样,挺累的。”夏沙又回忆了一遍,这句给她带来刺痛感的话。
看着跑完五千米的季晨跑出来到她身边的倪安那里拿衣服,夏沙有种恍惚,这种小小的遗憾的弥补,真的是有意义的吗。
甚至她还挽着手的尹松,上次没看她比赛的遗憾,是真实存在的吗?
这些细小的生动的遗憾,和她重来之后努力过的每一天,都要放在“新鲜的她”只过一次的时候,才有意义。
夏沙站在那里,站得很稳,却真实地感受到了一种崩塌。
第62章 62.无伤之人
回家的公车上,难得空空当当的,夏沙和林菽并排坐着,季晨坐在前排,时不时转过来和她们聊天。
运动会结束那天,三人一起回家的场景,并不陌生。只不过上次是逛街时遇上退赛的季晨,而这一次是他跑完了五千米。
每当这种场景又踏回记忆的时刻,夏沙总会有种感触:历史仿佛没有重演,但细节好似又在按某种规律还原。一开始,她觉得自己是在担心这种还原,但后来她渐渐发现,这种还原更多的是给了她一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