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庄,我说两句,你批评指正。”齐大民打断了庄昀,“我觉得你把这两个疑点都赌在老太太的耳朵上,不太保险。当时那位老太太是我去走访的,确实,她耳朵没任何问题,交谈中能觉出来。但年龄大了,保不齐她睡着了,或者电视声音开大了,没听到,这都说不准。”
“李亚茹的尖叫也不一定,”强子也说,“没错,一般情况下,女性面对危险的时候,尖叫呼救是第一选择,概率比男性大得多。可她万一被吓傻了呢,万一处在刚刚苏醒的迷糊中,没能反应过来呢?这都是可能性,不能算作实打实的疑点。”
“你们说得一点不错。这些都只是我思路脉络,真正切实的疑点,还在后面。”庄昀说,“顺着我刚刚的思路,我有了第三个疑点。我们假设凶手是陌生人闯空门,他在行凶之前,已经被李亚茹发现,这是确定的,对吧?如果他没被发现,他就没必要杀人。”
“当然。”大家都点点头。
“好,我们现在站在凶手的角度上想。凶手打碎了鱼缸,然后李亚茹看见了他的脸,在一片慌乱中,凶手最直接的想法是什么?”
“是杀了她么?”齐大民问。
“是……逃跑?”刘贺说。
“都对,又都不对。”庄昀说,“凶手已经被李亚茹发现了,他的第一目的是防止自己被更多人发现。杀人是手段,逃跑也是手段,都是为了防止自己闯空门的事实被更多人知道。这才是他最直接的目的。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凶手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见大家依旧茫然,庄昀说:“我不是说了么,声音。”
强子忽然抬起头,双眼盯着庄昀,缓缓地说:“是……阻止她叫出声来。”
“没错,不论别人听不听得到,也不论李亚茹叫不叫得出,站在凶手的角度,他的第一反应一定是阻止被害人出声。不论是从经验、理智还是本能出发,这都是第一反应。那么至此,一个天大的矛盾就出现了。”
三人面面相觑,他们皱着眉头,紧紧盯着庄昀的脸。
庄昀看了三人一眼,说:“怎么,还没发现么?你们好好想想,当时凶手的手里是有刀的。”
刀!
“哎呀!”齐大民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对啊,他明明有刀,为什么要用绳子呢?用刀直接刺喉,比绳子快太多,也保险太多了。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茬呢!”
强子和刘贺也流露出恍然的神色。既然要快速封口,为什么舍刀而用绳子呢?这无论如何也说不通。
“这就是反证法!”强子说,“先假设凶手是闯空门的陌生人,却推出了这个巨大的矛盾,证明我们的假设是错的。老崔也跟我说过,我怎么忘了?”他猛拍自己额头。
庄昀点点头:“逆向倒推,去寻找线索的联系和逻辑的漏洞,本身就是困难的事情。可反过来,先假设,再顺着去套,一切矛盾都会变得清楚明白。
“为什么 202 的老太太没听到任何声响?因为一片狼藉的现场根本就是凶手自己布置的。他本人还在案发现场,又怎么敢弄出巨大的动静来呢?所以,他一定极小心地将那些摆设放倒,甚至用布料垫着砸碎。
“那凶手为什么要伪造闯空门的现场呢?因为他恰恰不是一个闯空门的陌生人。他要让警察误以为凶手是外人,而他,其实是一个‘内鬼’。推理到这儿,熟人作案这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可就算是熟人,依然存在一个问题,声响的问题。凶手既然是熟人,很可能知道这栋楼的隔音问题。所以,不论凶手是谁,都必须解决李亚茹在面临生死威胁时,可能发出的巨大声响。不论是尖叫或者打翻东西,都可能让他的计划功亏一篑。那么迷药自然就是一个绝佳的选择。”
其余三人听到这里都呼出一口气,频频点头。这样一来,一切看似奇怪的线索都变得顺理成章,清楚明白。
庄昀接着说:“至于细节,我们可以分情况来讨论。
“其一,如果凶手是李亚茹最亲近的人,比如她的父母、老公。她是可以无所顾忌,独自在沙发上睡觉的。凶手趁她睡着时将她勒死,确实在一定程度上保证了她难以发出声音。如果凶手力气足够,甚至可以让死者直接从熟睡进入昏迷,最后死亡。
“但风险依然存在。万一李亚茹恰好今天不睡午觉呢?或者,她睡得没往常那么死呢?凶手是在谋杀,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如果你是凶手,你买不买迷药?
“其二,如果凶手是一般亲戚或朋友,那迷药就更是必然。根据各人的证词看,李亚茹不是一个离经叛道的人。她怎么也不会放着客人不管,而自己独自在沙发上睡觉。那好了,试想,凶手要勒死一个醒着的人,并且要保证她在过程中,不发出一点声响。这未免太困难了些,不将她迷晕,整个行凶过程都面临着巨大的风险和变数。所以,基于这一种情况,ᴊsɢ凶手必然给李亚茹下了迷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