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火焕明(16)

禹应焕仿佛被推着上了云端,今夜的美酒不足以让他沉醉,他却飘啊飘的,脚步虚浮不像是踩在了踏踏实实的地面,好像晃晃悠悠升上了天。

听到禹应焕来到营帐外的动静,连带着小荷在内的侍从们都很有眼力见地退了出来。

禹应焕这双手,沾染过无数鲜血,握过刀枪剑戟,撕扯过敌人的血肉,唯独不知,如何去用这双手去轻抚美人娇嫩的肌肤,一时因紧张激动而轻微颤抖。

他想着一定不能唐突了佳人,却见秦雪若坐在喜塌上,早就等得不耐烦自己把红盖头掀了,眼角和鼻头都红彤彤的,肯定是刚哭过,空气中还弥漫着泪水独有的咸咸湿气,眉头不展,瞧不出一丝为人新妇的欢喜。

禹应焕便如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跃动的火苗霎时间被掐灭。

——是了,这桩婚约是强行绑上她的,他二人没见过一次,沾染上他这个声名狼藉的人,她又怎么会开心呢?

他还接受了全军的恭喜,就像是个笑话一样,禹应焕没再看秦雪若,迈着沉重的步履坐到桌子前面,又斟酒自饮。

合卺酒就是走个过场,没有新人会指望着喝合卺酒喝到醉,因此禹应焕堪堪倒了两杯便再倒不出来酒液了。

好像什么东西都在和他作对,禹应焕冷着脸将酒壶丢到一边,酒壶“咕噜咕噜”在小桌上滚了一圈,落到地上,发生一声清脆的坠地声。

听得秦雪若一激灵。

秦雪若看得出来禹应焕心情不好,跟他不熟,不了解他的心性,小心翼翼奉上关怀,作为话题的开头:

“大哥,你还是少喝点吧。”

禹应焕头也不抬,反唇相讥道:“怎么不知道叫夫君了?”

暗笑她的虚伪。在人前,一口一个“夫君”,好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人后便成了“大哥”,他竟不知水镜族人还会变脸。

落在秦雪若耳中却成了调戏,紧张地揪住了衣服一角——他在暗示她叫他夫君?莫不是他贪图她的美色,看上她了?

“这……这……叫夫君有些暧昧了吧。”

秦雪若舔了舔嘴唇。她从未把嫁人放进过人生的规划之中,从来也没学习过要怎么做另一个人的妻子。

“……”

她总是让禹应焕无言以对。

禹应焕沉默着把玩着手上的小酒杯。没意思,好像没人会真心为他的平安无事高兴,寒浞心思深沉忌惮他,其他人光顾着赶热闹,他曾经是想过他的小妻子能欢欢喜喜地同他好生过日子,现在看来,她定是为他的复生失望不已。

所以这人间没意思,婚事没意思,禹应焕没别的事可做,便僵在这处儿僵着。

秦雪若没按捺住好奇,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她还是名大夫,死人复活可是闻所未闻的奇事!若能弄清楚其中医理,那是多少医师的梦想啊。而且,禹应焕传闻中是很凶残,现在安安静静坐着,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吃人的样子嘛,喝了酒暖了暖身子,脸上恢复了些血色,没刚出棺时那么可怕。

总不会突然发癫吃了她。

秦雪若大着胆子,下榻,走到他身边,和他挨着坐。

禹应焕照旧看也不看她。

秦雪若见他毫无波动,反而敢开口跟他说话了:

“大哥,你是怎么起死回生……哦不,‘昏迷复醒’的呀?”禹应焕不敢担“起死回生”的名头,寒浞也不能容他担,全军上下统一了口径说禹应焕先前只是陷入昏迷,被误诊为死亡。

医者们所追求的最高境界便是“生死人,肉白骨”,秦雪若抵不住这个诱惑,不管禹应焕说与不说,她都是要问的。

“……我也不知道。”

秦雪若撇了下嘴:“行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我不问了便是。”

“……”禹应焕懒得跟她解释自己是真的不知道。平白死了一回,平白走马观花地体验了另一个“禹应焕”悲惨短暂的一生,又稀里糊涂地重新活了,这是女娲娘娘的赐福吗?女娲娘娘又为何会垂怜他这个刽子手?

搞不明白的问题禹应焕便不想,活一天就当赚一天。

他那个禽兽爹此时应该接收到了他平安无事的消息,定然大失所望。

想到禹黑虎失望跳脚的样子,禹应焕怪异扭曲地生出了丝快感。

禹应焕一身的酒气非常冲人,秦雪若平日里滴酒不沾,被酒气熏得难受,想离他远些,又想到全军上下那么多大小头领,根据礼节禹应焕挨个喝了一圈,肯定被灌得难受,又关怀道:

“大哥你是真能喝啊。要不我给你扎几针解酒针?或者我给你弄点热水擦脸吧。”

她见过不少喝酒喝死的病人,医者一贯谨慎小心,这话是出自于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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