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用做什么样子,这番凄惨又怎会是伪装出来的。
崔银莲拉扯最近的几人:“都跟我走。”
城门兵到了,森冷枪头横进两方中间,陌生的守将喝止道:“未登记,朝廷未有安排,不可混入民居,尔等不得妄动。”
猝不及防间,崔银莲被吓得脸色煞白连连倒退,关无艳紧跟着动了。
关无艳抓住那把长/枪,丝毫不惧对方因为此举而浮起的惊怒:“这位将军,你觉得,他们这番模样,还能熬到朝廷的安排吗?”
心里正泛着难言的悸动,那是难受,那是愤怒,这是她,是大家一起辛苦救下的人,所以她绝不允许,他们竟这般可笑地死掉!
关无艳面沉如水,紧紧抓着兵器的手,指尖发白细细青筋暴起。
临时安置很难吗?权力范围内给予方便帮助很难吗?朝廷特事特办减少流程很难吗?
说到底,是高高在上的许多人不够重视,那些人大概都不曾亲自出来看过,人便不像人,只能用数字用一些来模糊来代替。
关无艳口齿清晰,语调沉稳,更不容拒绝。
“至少,让他们换身冬衣吃顿热食看个大夫。”
“若不然,死了病了,无动于衷的你,是否能够担责?”
“或者说,难不成非要死上一些人,病倒一大片,难民才叫有难民的样子,诸位尊贵的大人,才会感到迫在眉睫,突然便能有了决策?”
守将想夺回长/枪,让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知道厉害,手上用力,长/枪却是纹丝不动。
骇然之下,他只得暴喝一声:“大胆!”
随着话音落地的,还有他额头上一滴冷汗。
风猎猎,呼吸促促,巍巍京城外,有局面僵持。
展家隔壁的大娘,屏住呼吸悄悄后退。
一步,两步,许多步后,她转身逃命般奔向家。
她得通知那帮难民,给展家的收尸。
第38章 人情暖意
话从大娘口中起, 先是传给同条巷子里最近的吴家,崔月娥正独自在院里晾衣,嘴上骂着几个儿女捡柴到这会还不知道回来。
嘴厉心也不善更从来看不上展家人的崔月娥, 听闻大娘一言却是一惊, 也不等人喘口气后把话说全乎,盆摔了, 衣脏了,她夺门而出。
大娘追不上, 正好吴刚出来, 她抓着人, 又快又密激动说了好一通, 大意便是快都去求求官爷, 别让事情更糟,或者也可能来不及了, 但不论怎样, 记住了,她叫陈春花。
多少算是个人情, 她得让人知道。
陈春花本就另有事情要办, 说完便匆匆离去, 吴刚他娘这才慢悠悠从屋里出来。
见到儿子着急地比划手脚, 她撇撇嘴,顾自捡起地上衣物丢回盆里, 家中只母子两人, 她便无所顾忌地耷拉着脸骂:
“那作死的娼妇,一点活干不好!”
吴刚瞪着眼睛胸膛剧烈起伏, 他很生气却并不诧异,又是一通比划后, 他娘突然拿起盆中捣衣杵,狠狠打在他挥舞的手臂之上,一下不解恨,她又连着打了好几下。
“我是她婆婆,就是当她面,我都骂得,我忍气吞声因为谁?还不是你没用,早年我让你教训她你不肯,让你银子给我你也不肯,这才惯得她越发厉害,你说说,我生个儿子有什么用?哦,我儿子是个哑巴,不会说!”
吴刚被她说得低下头去,她将盆往边上一踢,阴沉沉道:“那几个死了才好,惹祸精。”
吴刚终于诧异,可他不能说话,隔着厚厚的,崔家给他买的棉袄子下,一双手臂隐隐作痛,他不动了,没人耐烦看他比划些什么。
另一头,崔月娥跑到了更近一些的族长家,刚跨过门槛便瘫跪下来哭嚎,噩耗传至族长家,再由儿孙们传至各家,最后就变成了:
“展家几人死在了城门口!”
平安村所有村民们,以最快的速度集合于一处,携悲怆惊怒汹汹之势,向城门外赶去。
此时的城门外,却已不复僵持局面。
只因先前关无艳走近几步,对那守将幽幽说道:
“我们啊,最怕死也最不怕死,逃过天灾解决人祸,官不对就告官,一路告到京城,若有必要,那传说中能被皇上过问的鸣冤之鼓,也可以敲上一敲。”
“若问告的是谁,我便哭喊,有乡亲快死了,你却不准我救他一救。”
酷寒冬日,守将冒出满头冷汗,普通的百姓,哪一个不是上面的说什么便是什么,最大胆的,也不过是反复哀求着通融,他们若不能或不想办,长/枪一出,谁敢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