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家, 这边马蹄声刚至, 内里已经有人迎出来。
“艳艳回来啦。”
崔银莲腰上围着围裙,袖管往上卷了几圈, 显然是忙里抽空来的,此刻她脸上笑个不停, 喜悦之情尤胜以往。
关无艳下马,奇怪问:“娘,这会怎不在前头忙?看你模样,是有什么好消息?”
崔银莲像是被她提醒了一般,啊了一声:“要去的,马上就去。”
说完转身就往里跑,该是回铺子里去了,奇奇怪怪的,但关无艳也没多想。
她牵马进院,后头王青青十二人,刚刚还是神情肃穆威风凛凛模样,眼下却垮着脸躇踌不前,仿佛院里还有什么吓人东西。
院里还有个展七大夫,他刚从西侧门里出来,捋着胡子笑呵呵对她们道:“巧了,刚刚准备好,都去吧。”
西面是关无霜指导出来的沐浴房,十二女子相互对视一眼,你推搡我,我扯着你,呼啦啦涌进去了,没多久,内里便传出一阵鬼哭狼嚎。
关无艳将帽子摘下飞出,挂到了中堂屋檐下的竹勾上,而后往沐浴房前躺椅上一卧,悠哉对里道:
“青青啊,这都得多谢你那远房的二叔公,竟是在宫里当了大总管,为成全你变强之心,特意从深宫里淘换出这张古方。”
“多好的二叔公啊,不给金不给银,给你一身赚金银的好本事。”
“他根本不知道,用了这药,会六根清净吧?”俗称更不想嫁人了,与他“等有本事了可以随便玩男子”的本意,那是完全的背道而驰。
“哈哈,哈哈哈!”
关无艳将自己给逗乐了,里面人倒是想呛声几句上官,譬如“你也来试试,好熄灭那股至今未能圆房的急躁”这类在心里吐槽过的话。
可惜这强行重塑她们根骨的药浴,实在是又痛又痒,折磨得她们很快连嚎都没了力气。
弱女子何以能入锦衣卫?凭的便是眼下这古方了。
当初王大伴来家为永兴帝传话,恰恰好碰上王青青等人正歪缠关无艳。
关无艳预备前往衙门撤掉卖身契,隔壁有房,前头有铺,女子们该是可以安心才对,
总不能当真在名义上做她的奴仆一辈子吧。
王青青为首的十二人却是不肯,她们不想刺绣了,反而想和关无艳一样,拿刀骑马抓坏人。
这岂是想便能做到的?
王大伴出场了。
他指着王青青惊讶道:“这位女子,像极了咱家年轻时候的堂兄,若非他们都在江南西道,咱家怕要以为碰见亲人了。”
他想起模糊的童年时光,一时生出好些感慨。
最开始,他不敢面对父老乡亲,毕竟当初,叔伯们对自己多好,怎奈自己总觉寄人篱下,硬是跑了出去最终走上这条路,后来敢面对了,却再也没了他们的消息,江南道如此大,根本无从找起。
怎料王青青却站起来,同样惊讶道:
“这位大人,我一家确实出自江南西道,祖父早年入了跑商行当,得罪人后,便带着一家迁去越州府沿海一带,这……”
好嘛,两人将许多姓名旧事一报,当场便泪眼汪汪地认了亲。
王大伴之后便想起他所听说的那些事,事关他人和事关自己,那真真是天差地别,他急火攻心到差点要将两个知县埋在乱葬岗的尸,再扒出来鞭打一顿。
他愁呀,可没多久后,他便告诉关无艳,他有法子了。
是以这才有了王青青她们入锦衣卫一事。
关无艳还是很喜闻乐见的,别人有,当然不如自己有了。
她朝里面喊:“坚持啊,每月就这几天,再过半年,你们一定可以打趴南卫所那些狗东西,日后胡咧咧,不用我教训,你们自己上!”
内里顿时又起一阵骂声,自然是骂狗男人的,嘿,骂得还挺脏。
展七大夫踱着步只当听不见,时至今日他仍旧感慨万分:
“谁能料到,世间还有这种药,可惜只适合宫里那些,咳,只适合女子,不然我也想拼上一把。”
关无艳多损呐,开口便道:“七爷爷啊,您子孙满堂,其实拼一把,也不是不行的。”
展七大夫望天,依然是当没听见,他倒是想走,他也能走,还不是为了拖住这位祖宗,好叫她别往前头去嘛。
事情倒也如他意,待王青青她们一脸生无可恋地出来后,关无艳起身说要去学堂看看,她是直接就走了,身后女子们挤眉弄眼的,使的每个眼色都在说:
看,某人又去找相公啦……
关无艳刚出门,脚步便开始加快,直走到尽头,才突然放慢,负手从容地踏进学堂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