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破坏验字这一关,她就是害怕啊,不是怕什么妖孽,而是怕人心有变。
关无艳拉住了崔银莲,手掌划过她背脊以做安抚,眼神告诉她自己已有准备。
有什么好怕的?世间道理都可两说,她非得是妖孽吗?就不能是个只善观海边天象的半吊子高人?
至于别人信不信?差不多就行了呗,谣言在出口的那一刻,便注定要被相传,永远消除不尽。
关无艳松开两人,上前在纸上刷刷写下一行字。
“你本就该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示意衙役先拿给关延礼过目,这是送给他的。
关延礼黑着脸看完,随即抬头道:“这不对!你再用左手写一张!”
他再道:“按那黑石上的内容写!”
无数人提着心,关无艳很是配合,用左手利索地写下第一块黑石上的话。
纸张被衙役用两只手举起,关延礼的眼中,亮起了灼人的嗜血光芒。
“没错,就是这张。”
时间被拉得漫长,纸张在每个村民面前停驻,有人摇头,有人不说话,最后剩下几个识字的。
崔柏山没有说话,老族长眯着眼睛,左看右看远看近看。
待他看够了,衙役转头望堂上大人,赵府尹开口道:
“如何?字迹是否与那黑石上的相同或相似?我见这字笔锋极利,转弯处尽显书写者的习惯,便不识字,若印象深刻,说不定也能分辨一二。”
“不一样啊。”“并不相同。”“不眼熟啊。”“这么好看的字,我要见过肯定忘不了。”“老汉我记性最好,真的不像哩。”
“我不知道啊,什么叫我不老实?我看见字就犯晕,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非要我说,就是不像,因为这张我晕得没那么厉害。”
“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们还非得说像啊?撒谎可不好,这可是公堂。”
“我不识字,但我不瞎也不晕,那石头上的字,我说句大不敬的,难看得像是鬼画符!”
“不是不是根本不是,当初就是我展木生发现了挖出来背回家的,我还当是画呢,觉得好玩就把那条条竖竖的模样都记住了。”
“是她徒弟咋啦?我媳妇背后骂人,我也是要拉她上那人家里赔不是的,我从来就不说假话,不信你四处打听打听去。”
……
因为感激黑石预警,便将黑石藏起预备日后供到祠堂,且路上为保平安,会时不时将石头请出来,摸摸看看祈祈福说说话的村民们。
熟悉字迹纹路至深的村民们,不善伪装甚至天性耿直的乡亲们。
他们对着那一模一样的字,万分肯定地说,不像不同不一样。
有人说了题外话:“什么妖孽这么空闲,把天灾带过来,又把我们带出去?吃撑了也不会这样啊。”
还有人话里有话:“若真是这孩子做的,那她哪里是妖孽,明明就是福星,也不看看我们如今站在哪?这可是京城,哎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哪能想到还有这一天呢!”
谁能反驳?难道要说来京城,是为不幸吗?
那孤寡老人搓着手可惜:“是她就好咯,以后上哪都能让她算算,出门不就求个平安大吉嘛!”
这话说的,堂外的百姓们都觉得可惜起来,倒转念头一想,可不就是这个理!
关延礼咬牙切齿,赵府尹若有所思,协审大人有点失望……
关无艳掩去目中波涛,压下心中汹涌,转头指向关延礼:
“你要怎么垂死挣扎,我们也都随了你去,之前你所谓的一切全是虚假,眼下更是人证物证俱在。”
“伏法吧,莫再像个丑角,折腾一出又一出荒谬的把戏来,敢作敢当一点,别堕了天下文人的风骨。”
关无艳又转头盯住赵府尹,非要一个确切的答案,他们已在关延礼的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只希望能到此为止。
她和胡长生谈过,此刻便问:“大人,他不会因为我们这些女眷大义灭亲,反而在后面的内部审讯中,被某些人插手,落了个从轻发落吧?”
这是怎么说的?人群又躁动起来。
刑部左侍郎本还算个沉得住气的官场老人,因着今日心神起伏过大疲累上头,此刻竟脱口而出道:“那是自然!”“自然不可能的!”
说到一半他便心知不好,事到如今不如闭嘴戒言,简单的审讯弄成了大戏,更出人意料地牵扯到私船出海沿途众官。
哎,他不管了!
赵府尹便遵照皇令,让百姓来管。
“今有越州府顺余朝海两地知县关延礼,贪赃枉法,勾连山匪,伤杀百姓,欺君负民,其罪当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