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都是江湖上的骗子,小人跑这赶车的活儿,多多少少知道江湖上这些事,所谓燕麻蜂雀四门骗术,他们就是‘燕’门的,得有模有样、机巧百出的人才能干‘燕’这一行,他们要不扮风流公子、要不扮有钱富商、或者是胸有锦绣的落魄书生,专骗那些官家姨太太呀、外室呀,还有你们这样的院子姑娘的,骗得你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吴宁儿仍然不说话,双目紧闭。
车夫又叹息了一声说:“照说我收了柳公子的银子,就不该给姑娘说这样的话,但我的良心上过不去呀。毕竟是我送你来慈云寺的,这里荒山野岭的,前些日子又死了那么多的人,遍地都是孤魂野鬼,我不想姑娘你一直在这里傻等……你是永远也等不到他的。”
他又轻唤了吴宁儿几声,吴宁儿仍旧是双目坚闭,一声不吭,眼泪渗过浓密的睫毛,缓缓流了出来。
车夫深深叹了口气,也只得坐在地上,支着脸呆望着那张美丽的脸,愁眉苦脸道:“吴姑娘,你倒是逃出来了。我还得在金陵城继续做这赶车的营生,昨晚那几个官家,只怕不是什么捕快,是锦衣卫的人,我丁阿三这可就惹上麻烦啦……”
便在这时,不远处一个声音传来:“小子倒有点眼力价,不错!老子正是亲军都尉府的人。”
车夫惊呼了一声,观望四周,却仍然空无一人,不知声音从何处而来,惊道:“大人,你在哪里,你怎么就跟上我们了?”
一阵笑声传来,那马车车厢顶上忽然现出一人,正是昨晚挥鞭喝叱的小康,他长身负手而立,又冷笑两声,屈膝展臂,纵身一跃,身影如同大鸟一般腾空而起,飞掠数丈落身在车夫面前,厉声道:“果真是天下脚下藏刁民,满口谎言,欺瞒朝廷命官,害得老子整夜来回奔波,若不是你这马车留下的车辙与众不同,老子还跟不上你们,真是不怕抓你去剥皮抽筋么!”
车夫坐在地上,连连后退,哆哆嗦嗦说不出话。小康脸色稍稍缓和,又道:“小子,你是踩了狗屎运,幸好撞上的是我,若是其它人,你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取了你性命。要想活命很简单,先把吴姑娘交给我,日后你就在金陵城做我的眼线,你照旧赶你的车,若是听到看到有什么有趣儿的事都告诉我,每月还有赏钱可拿,你若是有什么街面上的麻烦,老子还可以罩你几分。”
车夫慢吞吞从地上爬起,道:“什么钱不钱的事,大人但凡有句吩咐,小民本来就该遵从才是。不过,小人也有难言之隐啊……已经先收了姑娘的赏钱了。”
他从怀中摸出那根金簪,眯起眼细看,金簪在阳光照射下散发出淡淡的光辉。
他不断摇头,又赞道:“一金十银,光是份量也值八两银子。大人你看,这做工、这手艺、还有这一段上好的珊瑚,怎么也值二三十两银子,小人累死累活赶车一年,也攒不下买这根金簪的钱。”
他看着小康,语气平稳了下来:“请大人恕罪,收了钱,小人不能出卖雇主的,若是坏了行规,小人日后怎么在这一行混呢?不混这一行,又怎么给大人当眼线呢?”
小康冷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居然还有狗胆和老子讨价还价?别说拿这姑娘回去根本不用问你,就算是立时取了你的狗命,也是小事一桩,滚一边去吧!”
他双手一直背负在背后,此刻话音一落,他右臂展开,一条细长的黑影骤然从他手中飞出,犹如灵蛇般卷向躺在地上的吴宁儿。
刚才麻木无知的吴宁儿似乎知道有物袭来,细腰一拧,双手撑地,身体忽地腾起,几个筋斗倒翻出去。那条细长黑影便落了空,黑袍人大喝一声,身形倏然跨出,刹那间已移出两三丈之远,细长的鞭影象大海波涛一般,翻滚成一圈一圈,连绵不绝,吴宁儿不断高声尖叫,却避无可避,终于给长鞭捆作一团。
小康轻抖绳索,将捆成粽子一般的吴宁儿凌空拉回,伸手随意在她后颈一戳,扔在地上,吴宁儿不仅手足不能动弹,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小康冷笑数声,随即一柄又薄又细的长刀从腰间皮带中拔出,刀一出鞘立即弹直,只见刀光一闪,直接向吴宁儿的脚跟上挑去。
车夫大叫一声,上前连连挡在小康面前,挥动双臂道:“康大人,康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呀!吴姑娘是凭这双脚跳舞讨生计的!”
刀光闪耀,长刀一转,架上了车夫的肩膀,小康冷冷道:“泥菩萨过河,还想保别人么?小子,别说我们锦衣卫仗势欺人,给你一个选择,要么从此做我的眼线,要么把你的狗命就留这里,自己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