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努力过了,所以短暂地将这件事情忘在脑后,贪恋着这一时的安宁,可结果并不好,我拼命想要忘记想要隐藏的黑暗历史还是有一天被曝光出来,但这次我不想再忍气吞声了。我没有做错,从头到尾我没有做错任何事,凭什么要承受你们的诬赖和辱骂?该羞愧该社死的明明是加害者,受害者永远不需要自责自己遭遇的任何事,这才是应该被曝光的!”
高宏哲猛地合上笔记本,奔跑着冲进老板办公室质问刘毅鸣:“你为什么骗我?你明明说是张水故意勾引你的!现在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无辜的了,那我怎么办!”
刘毅鸣也才看到消息,老婆和家人的电话几乎要把他的手机打爆了,闻声愤怒地揪住高宏哲的领口:“她哪里无辜?!她要是真有自己说的那么单纯善良,进我办公室会提前录音?我他妈的才是被她利用了!还有你……你有什么资格质问我!我当初和你说这些的时候你不是很激动很兴奋吗?你不也没有半点怀疑就直接相信,忙不迭地要在网上大肆宣扬吗?”
高宏哲崩溃道:“那是因为你说她跟我一样大,之所以能比我事业有成只是因为长了张好看的脸!你告诉我的!我明明和她一个学校毕业,一起进的公司,为什么她是业内闻名的大记者,我只能是个普通的小摄像?!我输在哪里?是因为我没有往上爬的资本,没有人给我开后门!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永远踩在我身上吗?!!”
一个女人如果单纯拥有美貌,那么她还能得到些许夸奖。如果同时她取得了一些成绩,在一定范围内也会为她锦上添花,让她具有美丽与智慧的双重瞩目点,男人于是会称赞她欣赏她,衡量她为自己的所用的价值。
可一旦她拥有卓越的成就,美貌就会成为凶器将她的一切成绩统统抹杀,她就会被扣上莫须有的罪名,摇身一变成为某男人的情妇、第三者、玩物、拜金女,凡有所得必然是出卖身体得来的,且无人会听她们辩解。
等到她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被唾弃被贬责,最终坠落高台泯然众人之时,谁还能想到她落得这般境地仅仅是因为她过于优秀呢?
而煽风点火的众人之所以对此敏感,还是千百年来习惯了将女人当成物品来品评,从她的年份、成色谈到品相、价值,样样要求严苛,却唯独不能接受她同时拥有思想,因为物品再美也只是闲来无事供于把玩的附庸,光芒不能耀眼于观赏者之上。有了思想就等同于能够产生反抗意识,懂得反抗等于失控,再美丽也便要被摧毁。
这就是不甘于沉默的女人生长的处境。
至于余下那些,她们或许埋尸水底,或许被囚阁楼,被捂住眼睛堵上嘴,日复一日消耗生育之能力,以这样唯一的“价值”被豢养起来,可不就无声了么。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刘毅鸣烦躁地捏紧眉心,扶着肚子在办公桌前来回走动平复心情,忽然灵光一闪道,“没事,没关系!我们还有机会。你手里不是还有件医闹的素材吗?好好利用这件事我们还是能坐等一波热度的。揭发了这么大的秘闻,网友们又会重新站到我们这边的!质疑张水的又不止我们一家媒体,成千上万人都怀疑过她,谁比谁清白呢?这只是小事,别慌了神!”
高宏哲经他提醒,也冷静下来。
他已经站到悬崖边上了,回头回不了,不如跳进万丈深渊搏一搏。今时不同往日,他已经不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摄像了,他一周内亲手打造了好几个高热度话题,广告费接到手软,在公司地位水涨船高,女同事们也不像从前一样忽视他的存在。
他也可以成为像张水一样的大记者。不,他能成为比张水更知名更出色的大记者,所以不能就这么放弃了!
刘毅鸣道:“想要减少一个话题的关注度只需要推出新的话题,我们也是时候该添一把柴了。你现在去联系那个患者家属还有爆料的医生,中午之前,我要一个‘爆’。”
高宏哲阴鸷地看着他。
“小高,你最近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说实话,我很欣赏你这样上进的年轻人。只要这次的事情办得好,我们一起渡过了难关,旁边那个办公室就是你的。”刘总温和地笑着,伸出他肥硕的右手。
高宏哲怔忡地望着他,只看到他手腕上钻光闪烁的表盘。光滑的表面折射出一张扭曲憔悴的脸,这张脸上嵌着对写满怨愤与不甘的红眼睛、邋遢的胡渣以及因咬紧牙关而变形的双颊。高宏哲辨认了好久,才惊觉这是他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