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轻非没问答,手里的铁锹直接落在了坟丘上,一把薅下大半层土。
席鸣:“……”
他也不再多嘴,直接开干。
在挖到类似于卷席的物质后,程不渝全副武装过来,接过谢轻非手里的工具道:“剩下的我来。”
谢轻非也怕自己手头没轻重破坏了什么,顺从地让到一边。
程不渝和席鸣还有另外两个警员清理着周边土壤,直至那张早就快和泥土融为一体,只有一点边角破烂还能辨别的草席彻底露出全貌。
程不渝蹲下身,与席鸣合力将其掀开,众人脸色顿时大变。
里面包裹的根本不是残骸,而是一个半人大的,在地下埋藏许久而残破得近乎恐怖的,毛绒玩偶!
席鸣还在为眼前的发现震惊时,程不渝飞快反应过来挡到谢轻非面前,彻底阻隔她的视线。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谢轻非看清了里面的东西,整张脸血色尽失。脑子里陡然发生嗡鸣声,一股难言的空泛感蔓延至四肢百骸,几乎将她的血液都渗凉了。
“席鸣,带你师父先上车,把她送回局里。”
程不渝扶着谢轻非明显僵硬的身体把她带到一边,又把她身上的防护服解了,向意识到不对劲后跟来的席鸣说。
席鸣也匆匆忙忙摘了手套和口罩:“好的好的,师尊,我们走吧。”
谢轻非无力地闭了闭眼,睫毛颤抖不休,虽然意识还清醒着,知道自己身在哪里,又该做何事,却因为神经高度紧绷,耳畔只余下自己剧烈的心跳。
席鸣入职时,听江照林说过谢轻非有创伤后应激障碍,被再三提醒不能让她看到大型毛绒玩具这些东西,但他才来一个多月,从没见过谢轻非症状发作。
程不渝倒是了解,可眼下能代替谢轻非主持大局的显然只剩他了,不能立马跟上车抛下一地烂泥一走了之。
谢轻非靠在车后座,窗户开着供她呼吸新鲜空气,但她额间还是止不住地流冷汗。
程不渝神色凝重地盯着她看了会儿,嘱咐一旁手足无措的席鸣:“先让她回去好好休息,如果一小时之后还没有缓解,到我右手边第一个抽屉里拿药喂她吃,用量都写在盒子上了。”
席鸣记下,程不渝走到车窗前,小声叫了句:“谢队?”
谢轻非掐着眉心,很轻地应了一声。
程不渝温声道:“和席鸣回局里,好不好?”
她说好。
席鸣转过头来:“那程哥,我们先走了,这里就麻烦你了。”
“走吧。”程不渝严肃道,“一定要把她带回局里,不能让她一个人待着。”
天宁分局门口。
谢轻非感觉自己后背已经被汗水彻底打湿,眩晕让她无力睁眼,而闭着眼睛时脑海里又不断浮现出被潮湿的泥土裹住的,腐烂破败的玩偶。
她费力撑起身子,道:“停车,我在这里下就行了。”
席鸣瞄了眼后视镜:“师尊,我开到停车位上,我们一起上去吧。”
谢轻非正色道:“我已经没事了,你就停这,我自己上去。”
席鸣听她声音确实不那么虚弱,又向来不敢忤逆她,商量着说:“那我让江哥下来接你?”
谢轻非陡然睁开眼,口气难得一见的严厉:“我说话没用是不是?”
席鸣吓了一跳:“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师尊……”
谢轻非已经兀自下了车,回眸冷冰冰道:“你走吧。”
席鸣跟着谢轻非也有一个月了,从没见过她如此疾言厉色的一面,她冷漠又易怒,完全像变了个人。但他也联想不到其他,心想着这儿离大楼就几步路,进去就有人了,只好同意:“那好吧,我很快就回来。”
如愿把人支走,谢轻非挺直的腰板才弯了。她捂住心悸不歇的胸口,转身又走出了分局大门。
谢轻非心里比谁都清楚,这次发作比上次更严重,而自己绝无法容忍这样狼狈的一面暴露在任何人眼下。所以尽管脑海一阵一阵眩晕,她还是打算拦个车回家待着。但她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眼前的场景都开始变得模糊,击凿般的剧痛刺激着大脑。周遭来往的车辆都像被消音一般,只剩下滴滴哒哒的,水珠坠落在空旷室内的声音如此清晰,仿佛回忆重现。
朦胧间,她发现面前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浅淡的琥珀糖浆的味道漫上鼻头,熟悉的声音带着诧异叫了下她的名字。(注)
“谢轻非?”
她整个身体前倾,那个人立即伸手扶住她的两边手肘。
“手怎么这么凉。”
谢轻非听清他的声音:“卫骋?”
“嗯。”
她又确定了一遍:“卫骋。”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