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时半蹲在平台前,直起上身,和高高坐着的黎嘉茉平视。
但是二人之间有几拳空气的距离,不方便他上药。
才欲开口让黎嘉茉稍微低下头,正组织者语言,黎嘉茉就像是感应到他的脑电波一般,朝他的方向倏地低下了头:“你涂吧。”
二人间的距离被骤然拉近。
她凑过来的那一秒,原起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些。
又在意识归位的瞬间,呼吸变乱。
那天的风很安静,像是温柔的银河,轻轻流动。
他克制着自己的呼吸声,让这一切被银河吞没,不让自己的心思露出来,神色如常地举起棉签,即将触碰到黎嘉茉额角小小的伤口。
“用右手!”
突然被提醒。
原起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太慌乱,又条件反射地用了左手。
他又立刻换了一只手。
重新抬眼的瞬间,对上黎嘉茉满含笑意的眼睛。
二人对视几秒。
一个电光火石的瞬间。
黎嘉茉笑出了声。
原起也没忍住,也勾了勾唇角。
…
帮黎嘉茉简单地处理完伤口,原起用餐巾纸把产生的医务垃圾包起。
往外走的时候,他才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你今天可以待到这么久吗?”
以往,黎嘉茉一般都是在学校里逗留一个小时,她就要回去找她的母亲了。
“哦。”黎嘉茉淡声回答,“后勤经理给我妈妈安排了个员工宿舍,离得很近,所以每天可以迟一点回去。”
那时的原起没察觉出异样。
因为黎嘉茉的伪装实在是过于好了。
所以他只当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理由,没放在心上,只是脚步改变了方向,问黎嘉茉员工宿舍在哪,他把她送回去。
从废弃的篮球场慢慢走向其他地方,渐渐可以听到人声。
宁静的夏夜,晚风吹来蝉鸣,携来于瞬息间蒸发的凉意,像是宽厚的手,温柔抚过他们的脸庞。
少年的心,从里到外,都是温情又炙热的。
头顶是刚刚他们一起见证过的星空。
在校园小道里慢慢踱着步,黎嘉茉问他:“你的比赛,可以在电视上见到吗?”
原起并未去深思当时的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因为早已习惯了黎嘉茉想一出是一出的跳跃式问话。
他嗯了声。
“要在哪个卫视才能看呀?CCTV体育频道吗?”
原起想了想:“可能还不行。”
央视播的多是国家级乃至以上的赛事。
而迄今为止,原起经历过的最高层次也仅仅是省赛。
他说:“地方卫视可能会有。”
“但是你们每次比赛的地点应该都不一样吧。”黎嘉茉说,“可能我这次点开A省卫视,你们在B省比赛;等我点开B省卫视了,你们又在A省比赛了。”
黎嘉茉喃喃着,忽地,灵光一现,带着开玩笑的语气道:“要是你当世界冠军了,那我想不看到都难了。”
-
省队最终挑了两个人离开。
原起旁边的那张床就这样空了出来。
原起每天还是照常起床、训练、吃饭、睡觉。他向来自律,少有外界变化能打破他恒久规律的生活习惯。
只是因为黎嘉茉搬过来和她妈妈住员工宿舍了,再也不用急急忙忙地离开。
所以原起每天在老地方逗留的时间变久了些。
2010年8月23日,处暑。
最后一周的集训开始。
原起换好训练皮服,走到自己的靶位。
因为换了打枪的手,他扛枪的肩膀也要换到另外一侧。新一侧的肩膀初次经历这样一站就是一天的训练,几个星期下来,也从一开始的泛红、脱皮,伤口和咸湿的汗水混在一起,疼痛刺激得原起也会忍无可忍地蹙起眉,到如今,也长出了层薄薄的茧,分担了些许疼痛。
原起抬起枪。
快三周的右手训练,此时以右手为主要受力点举枪时,他不再是最初那样僵硬机械。
他觉得,自己的这只手开始和枪建立起感应了。
瞄准。
目光凝视着准星。
然后稳定姿势。
最后,扣下扳机。
在他摁下扳机的那刻,教练从他的身后绕到他的身边。
同时,电子读靶器上亮出他这一枪的成绩。
教练的出现也没干扰到的情绪,在看清那个数字后起伏,骤然达到了峰值。
原起愣住,紧接着,平稳的心脏不受控地狂奔起来。
…
在他看到那个数字时,出了难以抑制的喜悦,脑海里,还出现了一个想与之分享这份喜悦的人。
终于捱到了晚上。
原起一如往常地在训练后洗过澡换衣服,只是这次,他绕到了那家校内奶茶店,买了大杯的奶茶,加奶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