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起问:“你老家在哪?”
“南山尾。”
原起没听过这个地方。
但这个地名好听,而且还能看见星星。
这样想着,他便说:“你老家挺好的。”
可空气却在他这句话之后静了几秒。
黎嘉茉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有些飘渺。
“其实我挺想离开那里的。”
原起别过眼,看见她反手撑着地,脖颈仰起,脸庞的轮廓在月色与星光下显得柔和。
他们之间离得很近,却又留着少年人的腼腆,心照不宣地隔着一道在无声中越了界的距离。
她也偏过脸看他:“你是哪里人呀?”
直接切断了自己刚才那句话,关于未来模糊又远大的幻想。
仿佛只是没头没脑的一句青春心事。
原起回答:“澄安市。”
语落,他便看见黎嘉茉的眼睛瞬间被点亮。
她看着他,眼里闪烁:“好巧呀,我想考的大学就是澄安大学!”
喉结动了动。
原起知道这个时候他应该是要说些什么的,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他很少想关于未来的事情。
他只在意眼前的路。
如果真的要说,能被他列为“规划”的事情,好像只有射击。
但是黎嘉茉却不会在意他的沉默,她已经习惯了,这是他的性格特征。她的兴奋不减,接着问了他很多关于澄安市的事情。
比如是不是真的会下雪,比如暖气是什么样的。
果然,虽然不会主动说,但是原起都一一回答了。
原起的回答就像是一瓶胶水,将她关于大城市的幻想,那些零碎的拼图,胶合在一起,拼凑成完整的、璀璨的画面。
心中模糊的幻想就这样呈现出清晰,黎嘉茉忽地叹了口气。
“要是能快点长大就好了。”
她说。
“我就能快点去外地上大学了。”
原起看着她,眸光微动。
她似乎,很想离开家。
正想着,目光忽地一顿。
月光细细碎碎地落了下来,银白无暇。在他的角度看去,很多细节都被月色照亮。他看见黎嘉茉的额角有一小块红肿。
他下意识想出声叫她,但声音却卡在喉边——
他突然发现,自己并不知道怎么称呼她。
但还未等他开口询问她的称呼,黎嘉茉却已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头来。
那句问话就这样被卡在喉间,被原起暂时撇下:“你的额头。”
黎嘉茉却浑然不觉:“我的额头怎么了?”
唇线微撇,原起淡声道:“好像受伤了。”
听见他的话,黎嘉茉便赶紧伸手去摸自己的额角。
原起才敢借着这个机会细看她的伤口,才发现不仅仅是红肿,还有些许的破皮,伤口在皎洁月光下显得发红。
“好像是今天出门的时候被撞了一下。”她的语气无恙,“我都忘了,居然这么大一个包。”
因为小时候淘气,又因为一些会被牵连到的误伤,黎嘉茉早就习惯了伤口。又因为几乎没人关心过她的伤口,所以她也渐渐地对这些不上心。
反正天长地久,这些伤口就会自己结痂,然后脱落,一轮又一轮的生长痛就这样过去了。
所以,摸完额角的那道伤痕后,她不甚在意地垂下手,就要将这处伤痕置之不理。
却听见身旁的人淡漠的声音:“去处理一下吧。”
黎嘉茉顿住。
原起看着她,目光里平静得没有添任何情绪,语气也是无波无澜,仿佛只是在客观陈述:“感染了会留疤的。”
可这样的语气说出的话,在黎嘉茉听来,却奇怪得有些温柔。
黎嘉茉愣了愣,最后慢吞吞地说了句“好”。
来集训,原起随行带了医用箱。
每晚是自由活动的时间,所以寝室大楼来来往往。不方便让黎嘉茉站在寝室楼下等,原起便让她留在原地,他回寝室拿了碘伏和创可贴,重新回到了篮球场。
原先半个身子摊在平台上的黎嘉茉不知何时已经坐直,双手撑着平台边缘,晃荡着脚等他。
看见他,那双脚就老老实实地并在了一起。
原起把手中的药品递给黎嘉茉:“你自己可以处理吗?”
“应该可以吧。”说着,黎嘉茉取出一根棉签,沾了碘伏,就要往自己的伤口去抹。
却因为看不清伤口的具体位置,抹偏了。
错位的棉签沾着浅棕的液体,在她的额角和鼻尖画出小小的痕迹。
手上的动作顿住。
黎嘉茉看向原起,干笑两声:“好像不太可以。”
说话的同时,她伸出手,重新把几件东西递回到原起眼前。
原起无言接过。
他有随身带餐巾纸的习惯,抽出一张纸,将黎嘉茉刚刚用过的那根棉签裹好。他又取出一根新棉签,沾了碘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