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什么?”衡沚倒是装得无知无觉,一副真心想要替她解决问题的模样。
谁信呢。
阿姀伸出食指,朝着他点了几下,“居心不良,意图不轨。”一字一句审判。
衡沚轻笑了声,还真就这么回事似的走过来,倚在她书案旁,侧首看她,“如今要多奉承我家阿姀,万一来日做了女帝,好给我求个名分,也不白干这一场。”
阿姀将脸埋进臂弯里,笑得浑身发抖。
这是什么风月场上的套话!
“你……你怎么知道的啊。”阿姀连缓了几口气,这才追问着,“你当吕侍郎肚子里的蛔虫了不成?”
这话也只有吕中庭如此说过。
衡沚闲情逸致地用手理着她的长发,“是啊,你不晓得的某一日,我与吕大人在衍庆楼碰巧遇到。说来也并不算碰巧,像是专程堵我似的,便与他谈了几句。”
阿姀兴致来了,挪动着椅子离他近了些,“说什么了?”
“这位吕大人倒是十分关心你的私事。”衡沚将几缕理顺了的头发,顺手编了起来,“问起你我的关系,我说求而不得,甘愿做你的犬马。”
阿姀瞠目,拍拍他的手臂,“岂能如此对待一个想要扶正我的忠臣,你好能胡诌啊。”
“怕什么。”
阿姀点点头,好半天了才想起来哪里不对。
“你碰到吕大人,是前不久的事?那证明你早就回都城了?”
而她竟然不知道。
又问,“私自回都城,还大摇大摆地去衍庆楼,不怕叫人发现?”
“我与发妻经久不见,隔着一道高高的宫墙,便只能去初见之地,暂怀苦思了。”
今日说话怎么这样奇怪。
阿姀那几缕头发,竟叫衡沚用给滔行编马鬃那样编了起来,她扯回来散开,发丝卷曲起来。
“你我何曾在衍庆楼初见了?”
衡沚站起身,又弯下腰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抱起来。温香软玉在怀,甚至都掂不出什么重量。
“就料到你不知。”他轻声,顺便吹熄了灯火,向床帐而去,“榴花纹样的扇子,摔坏了吗?”
阿姀眨了眨眼,一把环住他的脖颈,“是你捡到我的扇子的!”
那可谓是当天,她唯一觉得快乐的事了。
衡沚不答,便更显得事实如此。
“你为何不早与我说?”阿姀惊喜地笑着,心中也似开了一捧榴花似的。
纱帐在晚风里轻柔地荡着,皓月朗照,如在万物上镀了一层银辉。
今夜为了将阿姀从案头带走,衡沚可谓是花了大代价。
他从没想过,将这件事这么平常地告知与她。
起码也该是个更有意义的日子,更有价值的时刻。
“早说了如何将你骗回来,你岂是那样好骗的小娘子。”
算了,人生在世,只要在彼此两侧,如何不算是更有意义的日子呢。
“果然!”阿姀仰面躺在榻上,细细数他的罪行,“我道出殡那日,为何这么容易就让你上钩答应了做假画,你竟是专程在这等着我上钩的,好个居心叵测的郎君,可别想做我的皇后了!”
衡沚跟着躺下来,新晒的被子柔软蓬松,他侧着头看阿姀。
她的双眼,如同夜里的星子一样亮。
“罪臣尽数如实交代了,可要轻判我些。”
阿姀便看着他。
眼中的冲动尽数化为了实践,翻身过去,将衡沚的辩解之词,一概堵在了唇边。
看表现吧。
阿姀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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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阴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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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六,北地整个局势,突发了变化。
时值郑大与挽郎数名,加上阿姀带着云鲤,正往原州的长关,操持一位远近闻名的篆刻大师的后事。
亏了阿姀这身份,自从回到恪州,大家一晓得水长东原是都城的公主开起来的,生意倒比往常好了更多。
原本还想着多事之秋,应家家闭户,大小红白事都不操办了才是。
富人们的想法不过是钱花在公主的铺面里,又是刚平定了平州的新贵召侯的夫人,买个自家体面的名声罢了。
这次前往原州,该是水长东开张以来,行过最远的一次商了。
阿姀事先雇了牛车,将赶制的棺材走最快的路运去。剩下的人要走官道,过关口,只能稍晚几日了。
人上了年纪,便没有所谓重病又愈的事了。老人家已经病入膏肓,进的气多出的气少,家里人便想着先将后事预备着,也算是冲冲喜。
早算晚算,如今年至耄耋,迟早的事。
一早起,路上便阴沉不定,天低云厚,即便是原州境内这样干燥的腹地,也让人觉察到水汽逼仄,倍感不适。
六月天,说下雨便是要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