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山川,针针线线,被紧密缝进了绢书之中。忽归就用着这样的书本,长成了如师父寄望一般的谦逊少年。
而游北王野心如沟壑难平。他知道大崇的新帝已经给不起赏赐了。所以他需要一个合适的借口开战。
去年新生的马儿,仍在草原上无边无际地跑着。汉子们带着它们越过河道和缓坡,喂最好的草料。等到秋风乍起,忽归从大崇都城归来,它们就成了最好的战马。
然后踏破城关,肆意侵犯。
七日之后,忽归就要出发了。
将妹妹送回王帐之后,忽归谁都没有带,一个人去了埋葬母亲的那片草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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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吗?”
书房廊下,春色如许。
阿姀耳边的碎发长长了些,一低头就散下来,遮挡视线。
长袖用手捞着,露出一截手臂来,执着笔,愁眉不展。
托长生木的福,衡沚这些日子又回到了养伤的闲适日子。
秦胜光只当他是手臂受了伤,又牵扯了旧伤,所以才将大小诸事全都揽到公堂和刺史府里去,想叫小侯爷好好休息。
这一忙起来,数日已不曾归家了。
衡沚一身很随意的锦衣,料子很舒服,人也显得清瘦。站在阿姀身后,闲闲对着自己的字,指点阿姀的错处。
“不对,我写这一笔,从不这样长。”
那日在门前对峙,找的借口不知怎么被衡沚听了一耳朵回去。
虽说右手被毒性牵连得现下无力,临帖怕是提不动笔,不过阿姀说道要摹写他的字,他嘴皮子倒是能动一动的。
阿姀自学写字开始,笔锋总是十分独特。较常人写字来说,方正不足,飘逸有余。弃了死板,也多了些丹青笔触。
而衡沚写字,虽然也不羁,却是实打实的行书笔法。对于阿姀这自成一派的笔迹,有些笔画还真不好琢磨。
思索时,她无知无觉地微微歪头,插在发间的钗子穗晃了一下,琅琅响。
衡沚个子高,在身后的位置正好看得到那只钗子。
阿姀似乎额外喜欢这样精巧的发饰,并不过分装点,总会嫌弃沉。周嫂子送的那柄梅花银簪,倒是时时用来挽起长发,很是爱重。
“对了。”阿姀放下笔,想起正事来,“和你在书房窝了几日,都快忘了,魏虢晖他们收监之后,有什么进展?”
衡沚殷切地帮她将衣袖放下来,只左手在动,难免显得慢了些。
“还记得我之前同你说过的黑衣人吗?”
两厢目光相对,短暂回忆之后,阿姀答了个然,“就是与魏虢晖私下见面的那人?”
衡沚点点头,左手滑去阿姀腰间,轻轻抵着她向前走。
乍一亲昵的举动,甚至两人都没有发觉越界,坐在了窗下,一人一杯白水对饮。
按照龚嵊的方子喝药,须得忌口。就连清茶也要换成白水,为了不麻烦云鲤按照两份准备,阿姀也跟着喝起了白水。
反正她也不爱喝茶,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应。
窗下这一对绳床还是阿姀新添上的,加上案几,便不显得空荡荡。绳床可以盘膝而坐,总比正儿八经坐在椅子上要舒服得多。
因为与一般夫妻不同,若经常共处卧房也显得奇怪,于是书房变成了两人之间相处最自在的地方。
“我一直猜测,这个黑衣的人,一直为魏虢晖与上头的主子传话。”案几上点了一炉香,散发着浅薄的檀香味,使人心神安定,衡沚的声音也显得清冽,“果然,被抓不久,便有人混进了公堂大狱去见他。”
其实这黑衣人已经做得十分周密了,他并非赶着魏虢晖被抓的第一日就混进来。而是刻意在附近观察了两日巡逻卫兵排班的顺序,又将自己改装了一番,青天白日之下毫不心虚地跟在卫兵之后,顺理成章地躲过了巡查进去。
不过若是提前有所准备,便是再精密的谋划也逃不过人眼。
衡沚指派了几人,在周边几处布置眼线,一直等到第三日正午,才抓住了他的踪迹。
头两天阿姀先是去给萍娘送行,又接着将褚晴方送回了参军府,几乎没工夫发觉衡沚做了什么手笔,只来来回回见了云从几次,无一例外匆匆忙忙地。
“我当时给你的那张布帛,你后来看了吗?”这几件事连在一起去想,阿姀总觉得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玉色瓷杯阔口描纹,在衡沚指尖捏着。喝尽了之后,才回道,“自然。是想说魏虢晖他们,也与邶堂有关吗?”
“当然了。”阿姀坦然道,拎起水注,又添了一杯给他。“你想啊,既然赵卓说,消息是送到城西南,那一处正好有刘敬铭的宅子。刘敬铭又与魏虢晖连同整个贪墨案件相关,那说明他们与邶堂一定有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