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这种可能。很多动物是能够做到的。”
“他们在做自认为了不得的事情。”Will说。
“也许真的了不得。”
“任何犯罪只要罪犯认为杀戮具有神性,就会一直坚持。”
“神性和原罪有时并不矛盾……”
“别给我洗脑,医生。”Will打断Hannibal。
他放下餐叉,撑着桌子站起来。
Hannibal发现他有些疲倦,吃饭这项行为耗掉了他一些体力。
Will慵懒地靠在床上,把左手搭在额头上。
清早的阳光无法把整间屋子照亮,Will的脸色苍白阴暗。
Hannibal在乎Will胜过许多人,胜过他自己认识的许多人,胜过在乎Will的许多人,胜过被称之为朋友的许多人,他有时能体会到Will的病痛和压抑,一个正常人对Will可能会产生的感觉,他都会有。
但在他为Will痛惜时,他一样能在痛惜中找到美感。
就像在这样一个太阳迟到升起的早上,他有机会坐在这张充满甜味儿的床边,看着他安静地躺在对面,忍受着疾病的折磨,无声表演生命流逝。
两种感觉,像是矛盾交错的两条弦,在Hannibal心里互相摩擦,互相切割。
安静持续了一会儿,Will蜷起了膝盖。
“Will,冷吗?”
Will点了点头。
Hannibal拉起掉在地上的毛毯,盖住了他的腿。
毛毯粗糙的磨砺感和温度,使Will更想睡,可他仍然睡不着。
Hannibal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Will咳嗽了一声,闭起了眼睛。此刻,他知道Hannibal在他身边,随时可能对他产生威胁,身体上的,或者精神上的,但他并不是非常在意他是否坐在这儿。对于他来说,Hannibal已经是太熟悉的威胁。
睡不着对于他来说是比Hannibal可怕的。
一点烦躁感化成了不安,Will的手心沁出了冷汗,突然之间,窗外的风变大了。
风声从弱不可闻变成了海浪汹涌的巨响,先是听觉敏感起来,然后,他眼前腾起了花白的光斑,尽管是闭着眼睛的,他还是能清晰地看见,这些光斑闪烁的非常严重,他的血液开始加速涌流,心跳越变越快,他能感到血液从心房里压出来时,心肌的缩动。
他皱起眉头,一下子抓住了床单。
“Will,你怎么了?”Hannibal伸出手摸了下Will的额头,他头上全是汗。
“Will,想别的事情,别让头脑放空。”Hannibal嘱咐道,“睁开眼睛,看着我,Will。”
“不……”Will开始慌张,并且极度惶恐,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的感官会敏锐到何种地步,他的大脑承受不了过分敏感的神经反馈回来的诸多信息。
“我不能睁眼,我会看到太多的东西……”
“Will,睁开眼,看着我。”Hannibal说话的声音其实很小,但在Will听来好像打雷一样。
“不,我不相信你。”Will缩起了肩膀,“我想……想独处一会儿。”
“Will,想别的事情,睁开眼睛,你在家。”Hannibal说着,凑近了去扶Will的肩膀,他的手才刚要碰到Will就被躲开了。
“别碰我。”Will喘息着说。
“你需要躺下来。”
“任何触碰和摩擦都会使我绷紧。”
Hannibal意识到,这就是OB说的“受害者体验”——导致神经敏感到超常的地步。
他思考该如何应对Will的情况,他必须使他从敏感状态里走出来。他必须使他相信:他是安全的,周围根本没有声音,没有危险,也没有疼痛。意识是唯一能抗拒实际感受的东西,而意识是可被诱导和左右的。
他有点紧张地向Will伸出手。
Will好像真的变成了一碰就碎的茶杯。
他的手指碰到了Will的肩膀。当一丁点触感隔着T恤出现在肩部,Will停止了颤抖。他想象中的疼痛没能到来,Hannibal的触碰就像是柳絮落下。
Hannibal把另一只手探进被子,抓住那只满是冷汗的手。
他的手指插进了他的指缝……Will抖动了几下,似乎有所犹豫,但他最终还是屈从了,他现在需要这种对待:没有威胁的触碰。
这令他感觉到安全。
声音还是没有停止,但心跳不再像之前那么剧烈。
他睁开了眼睛,看见了正在治疗他的医生。
Hannibal用手一遍遍向后梳理他的头发。
一分钟后,Will的情绪变得平静。
“Doctor,”Will捉住Hannibal的手腕,用很小的声音说,“帮我……”
“你得相信我。”
“是的,我相信你。”在“敏感体验”即将结束时,Will的意识也开始薄弱了。
Hannibal脱掉鞋子,在他身边躺下来。
Hannibal有古龙水的香味儿和阳光般和煦的体温。
他没有用身体的任何一部分接触Will,只是在他身边躺着,和他一起望着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