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ll的脸色发生了一点改变,他的目光落在桌面上的菜肴上,一下子变得呆滞。
“我们曾经就像是狮群的成员那样,彼此照料,在那万恶的战争时期,在立陶宛,在佛罗伦萨,在奥地利……”
虽然不清楚Hannibal的意图,Orlando已经发现,餐桌上的气氛又一次发生改变。
从坐在桌前开始,一直保持强硬态度,坚持杜绝友善的人一直是Will,而Hannibal和Lee,就像是他的老朋友一样,纵容着他的任性。
直到Hannibal放下干白杯的一刻。
他在放下干白杯的同时,似乎也放下了他那严苛的礼节习惯,开始像个普通人一样,在四人餐桌旁单独与一个人讲话——这种行为其实是有点触及宴会惯矩的。
Hannibal为了“安抚”Will,做出了一点礼节性牺牲,而当他用温柔的语气与Will提起过去,他的话就像是一种力量,把Will的强硬压倒了。
现在,Will就像是发现了自己的错误一样,变得有些慌愕。
“我们需要永远记住过去,以时刻提醒自己,曾经的所说所为,我们之间的默契与友谊,那是你我都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Hannibal语重心长地同Will说着,同时用眼光扫视每个人的脸,就像在和每个人说话一样,他并没有忽略其他人的感觉和情绪。
Orlando只是礼貌地听着。
他没有发现,Lee在用深沉的眼神看着他,那一直保持在Lee脸上的微笑,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严肃。
野兽在亮出獠牙的前一秒,有与Lee此刻相同的严肃表情。
Will垂下眼神,聆听着Hannibal的话,喉结涌动了一下。
他似乎在忍受着什么。
这一幕在Orlando看起来仍自然而然,一切变化都太细微了,就算是至敏感的人,也难以察觉其中的内涵。
座钟的秒针连续跳动了三次,最后与数字“12”产生交汇。
凌晨一点。
空气净化厂的巨型机械停止了运转,那一直持续的,因为电流和磁场的相互作用而产生的噪声,在下降的过程中被人发觉,就像宇宙飞船降落时的缓冲,噪声由强变弱,最后在机械叶片与空气发生压力突变时,停了下来。
吊灯静止不动的水滴形垂穗,每一枚闪出72束刺眼的光,照亮了屋子里的每个角落,半空中简直连一粒尘埃都没有。
蚝油在凝固的时刻变得黏稠,而瓷器具有永恒不变的光泽。
Will注视桌面的目光变得模糊起来,他的手在桌子下面捏紧了自己的腿。
他抬起了头。
声音渐渐消失了,眼前的场面中:
吊灯是人类穷尽想象力所创造的巴洛克风格。
一张奢侈而丰盛的桌子,上面有贵族家庭习惯于使用的每一种餐具,两道主菜与若干配菜,用上等的挂釉瓷器盛放。
英俊的少爷,用眷顾的眼神看向对面的青年。
这青年有一张能够使人相信永恒的,年轻的脸。
有活力的眼睛,光亮的头发和薄薄的嘴唇。
Doctor Lecter的高贵是与生俱来的,必须是文明发展到数千年的水平,世界上才会产生这样的人。
这一切足够出现在油画的画框里。
立陶宛的城堡中,曾经有一张与此处相同的紫色餐桌。
一盏在凡尔赛宫被导弹毁灭时留下来的巴洛克吊灯。
康定斯基的《白线》——是一副黑色基调的作品。
餐桌旁有四个人。
英俊的少爷。
对面的Omega,有热情的眼神和羊脂油一样的皮肤。
Doctor Lecter抬起他那大理石雕像一样完美的下巴,表情自如而优雅。
他们聊战争和慈善,俘虏和军人,Omega为眼前三个人的面貌和态度感到自恃。
Hannibal喜欢用法式菜肴招待新朋友,世界上几乎没有人能拒绝他的殷勤,也没有Omega能无视Lee的笑容。
六十公里外的城市正在发生轰炸,但置身于Hannibal的城堡,没有人能感觉到将至的威胁。
Lee曾说那个Omega是沙河蛋糕。
甜点是仙草欧培拉。
Hannibal亲自将花式蛋糕从厨房里端出来,并且用锋利的餐刀分割了两块,其中一块盛入Omega的盘子里。
Lee如磁石一样吸引着Omega的眼神,他甚至忘记向Hannibal道谢。
也许是来不及与Hannibal道谢了。
沾着一点巧克力油与麦粉渣的刀刺入了他的脖子,准确地从颈深筋膜与前静脉之间穿过,切断喉管,又从另一端的颈阔肌中刺出,那把刀被横卡在他的脖子里,因而没有血喷洒在Hannibal的墨蓝色西装上。
Lee兴奋地注视着Omega充满错愕的眼睛,笑了。
也许在他眼里,这位年轻的Omega,从没像是这一刻这么美味过,此刻的他简直令人垂涎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