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步入廊下, 邱静岁看等陆司怀收起伞交给青越, 两人一齐走入席间落座。
邱静岁非常有自知之明地坐在了席末的空位上,陆司怀也跟着坐在了旁边的位子。
“哈哈, ”坐在首位的卫国公夫人笑着说, “看来是我府上席面不佳,大家宁愿看我这不成器的儿子,也不愿意动筷品尝。”
桌上摆着的一盘盘一盏盏分明皆是山珍海味、珍馐佳肴,陆司怀无论如何也说不上不成器, 卫国公夫人这番话说是打趣解围,其实未必没有点凡尔赛的意思呢。
邱静岁第一次见卫国公夫人,却不想她是这么个性格,心里直发笑, 方才骤然升腾起来的尴尬和紧张顿时消解不少。
宾客们如梦初醒, 纷纷夸耀着席面和陆司怀,尤其是陆司怀。卫国公夫人开怀不已, 等众人的注意力好歹转移走了, 又悄悄叫人给邱静岁这边上了许多新菜。
不过今日宾客众多,谁没长一颗七窍玲珑心、一只开在脑门上的天眼?无论是陆司怀还是卫国公夫人的举动都已经被众人尽收眼底。
优待照顾至此, 恐怕京中议论不停的陆世子的婚事, 不是最近大家猜测的几位, 而是最终要落在这位邱小姐头上了。
有人想起更往前的一段时间,这位邱小姐确实和陆世子有过一些流言蜚语, 如今看来倒是有几分真切。
不乏有人过来打探,这些人可能都不认识邱静岁,但是人的八卦之心总是很强大。
面对认识的不认识的,好回答的问题,邱静岁便边填肚子,边回答,不好回答的,一律回之以微笑。
托她吃东西速度很快的福,邱静岁迅速用膳完毕,陆司怀本来用过饭,现下不过是陪她坐着而已,看她没有再进食的意思,便道:“带你逛逛园子。”
邱静岁正有一肚子话想说,而且是非常重要的正事,自然用力点头,跟着他离开了席间,朝另外院子的水榭上走去。
这天气冷得很,在外面站一会儿都冻得手脚冰冷,更不用说去水榭上呆着,不过大户人家也有的是办法,夏天吹凉或许不容易,但冬天取暖,只要有钱,总不会冻着。
青越有眼色,提前一步去吩咐管事的准备,而陆司怀和邱静岁两人只需慢慢地走着,到了地方,一切便都布置好了。
邱静岁觉得自己方才的表现还算是及格,没有羞恼,也不是刻意表现的大方,十分坦然地跨过了心中纠结许久的门槛,没有丢现代人的脸。
因此也不再多想,往伞底下钻了钻,就道:“你知道禹城欺上逃贡被皇上查处的事吗?”
“嗯。”陆司怀点点头,显然他对朝廷的消息一向灵通,“此事我探听过,同你外祖家无甚关联。”
“对,我爹也是这样说,这个我倒不担心,但是有一件事我必须得向你求证一下。”说到这里,为了体现事情的严重性,邱静岁甚至停下了脚步,“国泰公主的生辰……算了,我直白点说,她是不是也属土命?”
按照以往的交锋,陆司怀大概是不会照实说的,邱静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看对方的表情,企图找寻一点蛛丝马迹,但是偏偏陆司怀这次一改往昔,干脆且直接地说:“是,他怕自己下不去手,所以才编造了克父的谎言,从小将她送到宫外。”
他,自然就是皇帝。
邱静岁听得牙齿都要忍不住打起颤来,都说虎毒不食子,谁料坐到权力顶端的人,为了维护自己手中的权力,可以泯灭天性,将道德的藩篱轻易越过。
“怪不得,”邱静岁声音低弱地说,“我在公冶芹那里过了个中秋后,皇……他仿佛才想起来自己有这个女儿。”
陆司怀看她一副很萎靡样子,问道:“觉得她可怜?”
邱静岁却慢慢打起精神来,她重新开始往水榭走去,口中只道:“可怜,但是世上比她可怜的人太多了,我也不想对她施以什么安慰,反而想看看这件事会怎么走下去。”
目视着前方的陆司怀闻言稍侧头,眼神看着她,好像在等待着她的下文。
邱静岁临时起意,却越说越觉得有几分意思:“敌人的敌人,哪怕不是朋友,也能帮到自己。你说,在颜面和父女之情面前,他会怎么选?”
“颜面。”陆司怀道。
“这么果断啊……”邱静岁若有所思,“我如果现在去刺激她,是不是太不地道了?”
陆司怀没搭理她这个话茬,两人走到水榭中,有炭盆、手炉等等取暖物什在,倒不觉得怎么样冷。
离得最近的客人也已经和他们有一段距离了,至少绝对听不见他俩说话,青越早就把下人打发到了远处,自己也远远在岸边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