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寒流从脚底板直冲脑门,邱静岁心里一阵阵地发凉,她看着宁川郡主期待的眼神,心中的愧疚翻江倒海般止不住。感情上她很想将实话都告诉宁川,但是理智上她却不能这么做。
宁川与这件事本没有关系,不应该牵扯进来,否则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被连累?而且她知道以后,邱静岁自己的安危更是无法保证。
邱静岁发觉自己越来越频繁地遇到这样两难的情况,但她只能一次又一次用理智将感情压下去,希望维持表面的平静,但自己的心理压力却是越来越大。
恍惚间,她渐渐感觉不到了握着笛子的手的存在,笛子也在眼前出现了无数重影,邱静岁身体摇晃几下,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连日的疲劳、精神上的压力一朝爆发,邱静岁整整昏迷了一天一夜。
而且她做了非常多的梦,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夜黑风高下,那个杀害了雪薇姐姐和太川郡主的太监,拿着刀把她逼到角落,手起刀落,一片血红。
死亡的恐惧惊醒了她,邱静岁做过许多别人惨死的梦境,但是轮到自己还是不一样的,这个梦真实地让她醒来后崩溃大哭了好久才平息下来。
刘氏请来郎中帮她看诊,郎中说主要是忧虑太过,要是不注意,以后身子会慢慢耗尽元气。
刘氏心疼地把女儿抱进怀里,垂泪问:“女儿,你有什么伤心事,说出来散散,别闷在心里,闷出病来以后怎么办呢?”
邱静岁又开始流泪,她好像一个被压到极致的弹簧,终于反弹,靠眼泪来疯狂发泄,但是她内心又深深地恐惧长此以往自己会变得更加颓废麻木,最终失去弹性。
她不想自杀,但是拿着雪薇搞来的那瓶毒药的时候,却有一股深深的,把皇帝和公冶文全都毒死的冲动。
但是她知道他们死了又会有新人上位,那个“诅咒”永远不会停止。
“娘,”邱静岁哭着回抱住刘氏,“我想出去散散心,求你了。”
“好好,”刘氏满口答应,你想去哪儿都行。
第85章
悠扬的笛声飘向远方, 虽然吹笛人的笛艺很一般,但配着满山寒色,看起来竟然也有点高手风范。
邱静岁尽力吹了一首《送别》, 便收了笛子。
陆司怀从院外进来,走到她身旁, 偏头看她, 问:“这是你编的曲子?”
“不,”邱静岁坐在廊下美人靠上, 垂头看着笛子, 答道,“是一位大家。”
“此曲甚为动听,”陆司怀跟着坐在了她旁边,问, “怎么过来的?”
“我说我想出门散心,娘便允我出来了。她以为我今天在宋三娘家睡,三娘愿意帮我打掩护。”邱静岁抬头看着他,笑了一笑, 但是想来这笑容并不美丽, 因为陆司怀立刻便微蹙起了眉。
却不知道她这样苍白的脸色,带着笑更可怜。
她收起笑容, 问道:“那天你说有话同我讲, 是什么话?”
“钱文生不是皇帝的人,现在他被押在牢中, 皇帝几次暗示要人, 我都没有把他交出去。今晚, 他会假死在牢中,我把他安排去了诸南。”陆司怀的表情要多淡定有多淡定, 语气也是平静之极,但说出的话却是平地起惊雷。
邱静岁震惊不已,她觉得呼吸有些不畅,那种晕眩感又一次来袭,她强撑着问:“那他是谁的人?为什么要杀人?不对,你为什么要和皇帝对着干?”
“他要等确保自身无虞后再坦白幕后主使,至于为什么杀人……”陆司怀沉思着说,“是有人要把皇帝的把柄递给我。”
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情况,邱静岁简直目瞪口呆。
陆司怀眸色加深,沉声问:“你不明白吗?”
“经过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邱静岁怅惘地叹气,感觉自己真是幼稚如孩童一般。其实钱文生大概是受人指使模仿作案,想让皇帝露出马脚,但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成了弃子,为了自保才决意投靠陆司怀。
“不,你还是不明白。”陆司怀斩钉截铁道。
“什么……?”邱静岁还以为他是在用那天自己质问他“明不明白”来回击,脸上就有点无语。
“不论朝堂斗争还是暗中博弈,卫国公府始终是绕不开的一座显峰。”陆司怀终于点明,“你的担心,其实多余。”
邱静岁终于明白他什么意思了。她害怕跟他在一起会连累他,可是事实上,卫国公府要比她以为的重要得多得多,一旦有涉及权力更迭的隐患或者事件发生,卫国公府几乎是必然牵涉其中。
有她,没她,都一样。
自己本不也是知道的吗?还对刘茂秀强调陆家处在权力争斗的漩涡之中,却没有想到他们家煊赫至此,甚至足够做皇帝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