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静岁边想边道:“但是我看,那个杜嫂子也挺利索的。”
妇人眉毛一跳,笑容不变,却变得神秘兮兮地:“这可不是我人后乱说人家的坏话,我那个大妹子是挺能干,但是她脾气暴,能干也能惹祸,我劝姑娘,即便不把这桩生意交给我,也别给她。”
这话当然是哄人的,她这样说只是为了彰显自己并不是为了眼前的利益才诋毁旁人,以此增加自己话的可信度,实际上还是为了拿到这桩买卖。
“为什么?”邱静岁好奇地问。
“之前她家男人去蒙山上做工被砸死了,这事儿是倒霉,可倒霉的也不止她一家,能怎么办,都是命,还不都得这样过下去。可她偏不,刚出事那会儿整天去衙门闹,你说那衙门能惯着她,给她好一顿打。我还以为最近终于学乖了,谁想到,她还存着这个心思呢,刚才过去的是知府大人吧?她要知道了,肯定得去击鼓鸣冤!衙门是什么?那可是官,她一个小老百姓,民告官,你说能成吗,那还不惹一身祸?”
妇人看邱静岁若有所思的样子,又接了一句:“做买卖的,那得和气生财,怎么好把生意交到这样的人手里,姑娘你说是不是?”
邱静岁笑眯眯地回:“是啊。”
送走妇人,邱静岁等到报信回来的雪薇,果断道:“你去百姜村守着杜氏,她万一想往县城来,赶紧过来通知我。”
“是。”
果不其然,星川知府驾临蒙山的消息传得很快,不到第二天就传到了杜氏的耳朵里。
看着特意来传递消息的表嫂,杜氏道过谢,匆匆地收拾好家里,用包袱打包了几样东西,将表嫂的劝阻甩在身后,一步迈出门去。
她不相信自己的丈夫会那样死去,他去之前明明保证过自己会回来的,他一定会注意休息,好好地回来见她,怎么会因为替了别人的班正巧被横梁砸死。
人要往前看,日子也总要过下去,但是,如果过去都过的稀里糊涂的,以后又怎么能过得好呢?
她要给自己,给逝去的丈夫一个交代。
她是准备昂首挺胸地走去县衙的,但是却在城门这里就被拦了下来。
守门士兵说今天县里有事只许出不许进,叫她有事改天再来。
依照杜氏的性子,本是要不顾一切闹开来说什么也要进去的,不过想起前些日子吃的亏还有今天一来就遇到的这个闭门羹,脑子渐渐冷静下来,这一回即便是她也迟疑了。
官官相护,这句话真不是说假的。
闹到知县那里没用,那闹到知府那里就会有用吗?
知府过两天就走了,即便知道了也就是不轻不重地训两句,难道还能给她男人重新查案?最后还是要落到现任县太爷手里。更何况蒙山上的活是知府大人要求修的,出了这种事他遮掩还来不及,哪会自打脸。
站在县城的大门外,杜氏回望来路,看看城门里,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嫂子,你这么晚才来啊。”一道声音唤回了她的意识,杜氏扭头看去,却是那个卖布头的邱姑娘正在城里朝她招手。
杜氏一脸正常地回了个笑,示意自己进不去。接着便看见邱姑娘往士兵手里塞了些什么,后者眼皮都没眨,只是手却捻着往腰间塞了一下。
邱姑娘又招招手,杜氏迟疑了一息,终于还是走了进去,士兵却视若无睹。
被带到客栈里,杜氏不好意思地说:“叫姑娘破费了,多少钱,我给。”
邱静岁却不答这话,明知故问:“杜嫂子来县里做什么?”
杜氏看看她又看看手里的包袱,她本就是爽快泼辣的人,很少犹豫不决,因此面对已经是熟面孔的这个邱姑娘,也没有太过隐瞒,将之前的事和打算一股脑说了出来。
以往她跟村里很多人都说过类似的话,但是这些人无一例外地都在劝阻她,劝她不要拿鸡蛋去碰石头,所以这一次她也没对邱姑娘报多大期望,只想着说出来,自己或许就会更加有勇气一点。
“这样,眼下可真是个好时候,只是还需要耐心等待一二。”
没想到,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邱姑娘却如此说着,根本没有要阻挠她的意思。
“你不劝我?”杜氏反而稀奇了。
邱静岁笑:“物不平则鸣,这是你的权力。”
杜氏眼睛一亮,她激动地握住了对方的手:“邱姑娘……”
这是她一直以来想听到的,她不用别人帮她找人找关系,其实只要能说一句支持话,她自己一个人也能走下去。
不过很快,杜氏又抓到了邱静岁话里的另一点:“等?等什么?现在知府在,不是正好说话?”
邱静岁适时做出惊讶的表情:“嫂子不知道钦差大人也在?”